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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第2页）

他也有些累了，从亚洲剪彩完飞去美国，和父亲谈完话到去“香奈儿”到回青城，他多长时间没睡了，他现在也记不清了，他实在太累了，他不想再想了。

今天他是准时醒来的，等他吃完早饭出来时，小刘已经发动好了车子等在那里。小刘已经跟他两年了，熟知他的习惯，他自己是个非常自律的人，非常的守时。办事雷厉风行，果断干脆，从不拖泥带水，因此在他身边做事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辆迈巴赫齐柏林是去年在上海车展上拍到的，在亚洲是首发，全球仅100台，他坐着这车，别人看到的都是尊贵身份的象征，可他自己知道，它与他是多么的相像，这也是当初他执意拍下它的原因，在生活方面他从来就不是高调的人，可是那天他在上海车展上看到它时，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无法掩饰的奢华，身在高处的孤独，内心深处的寒冷。

车子在病房楼前停了下来，早有人为叶之奂拉开车门，叶之奂从车里下来，一一的与早就等在这里的市里的各位领导握手，因为之前在青城呆过一段时间，彼此之间也算认识，所以领导们都带着刻意熟络和谦卑恭敬地表情与他寒暄，他现在是谁——风投界的大鳄，上千亿身价的实业家，哪个头衔对他们来说都至关重要，如果得到他的青睐，把他的投资分一杯羹在他们管辖的地盘上，那么他们加官进爵平步青云是不成问题的。政绩从哪里来？溜须拍马拍来的。

叶之奂微微的笑着与他们打招呼，微微的笑意掩盖不了整个冷冽的气场，各级的领导也就是只能陪着笑脸，带着嘘寒问暖的关心尾随着，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说别的什么，因为是探病，人家的母亲病了。

左源也在这个队伍当中，上级领导来到他的地盘，他就应该尽心尽力的全程陪好。他没怎么说话，就是在市里领导不明情况时，补充一句或者提示一句，以免产生尴尬。他没有跟叶之奂直接的交流，如果情况是他预测的那样，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如果不是，那就没有必要再说。再说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合叙旧。

叶之奂看着左源，想起那次找他时的情景。一晃三年过去了，再次站在这里却恍若隔世。那是苏美仑消失后的第二天，叶之奂一直联系不到她，以为有什么事，她公寓的门紧闭着，他就赶往医院，在她的科室里，他听到了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她辞职了。他去了左源的办公室去问个究竟，左源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平静，他说，之奂，我也不知道美仑去了哪里，她不说，肯定是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和你有关，那么以后我将不再退让，不再给你机会。左源的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他相信左源所说的一切，他是谦谦君子，不会说谎，但是这次他也明白的告诉了他他对美仑的所有心思。左源说这些话时，神情是忧郁的，忧郁中夹杂着细微的不易觉察到的焦躁，他和她的时光长过他和她的，那时候他突然萌生起一种恐惧，可是他自己对自己说，他们之间是相爱的，那是自己能够感知的，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为什么那种恐惧的感觉三年来一直尾随着他，在他寂静时不时地浮现上来，为此他拼命地工，用一切来填充自己的时间，不让自己闲下来。

医院的走廊长长地，苏美仑踏在上面虚虚浮浮的那么的不真实却是又那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到底还是回来了。自己躲避了三年，其实想想躲避的东西又与地方何干？在异域他乡，没有了熟悉的场景，照样那一幕幕还是会在脑海中回放，像放置老旧的胶片，放映时嘶嘶的噪音，刺得她脑核儿疼。

李淳陪着她，她现在是妇科中心的代理主任。她说左院长去陪市领导了，让她代他陪着苏美仑，苏美仑笑笑说，我们都那么多年的同学加同事了，没那么多的礼数。李淳微笑着改变话题，关心的询问三年来苏美仑的情况，苏美仑简单的回道，一切都好。并对她的关心表示了感谢。她们身后是科里其他的医生，她俩随意的谈着，就走到了贵宾专用的病房。

李淳侧着身子轻轻的扭开门，向后一步让苏美仑先进，苏美仑用眼神示意她不用那么见外，李淳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动，苏美仑就没再谦让，径自往里面走去，那个身影就那么霍然的进入了她的眼帘，深灰色笔挺的西装，意大利式的精干短发，虽然和以前的风格大致相同，可是还是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气质。

叶之奂本来是站在姜浅的床前的，背对着门，听到门开的响动，扭过头看过来。苏美仑突然感到呼吸不规律起来，忽快忽慢，她感到那种呼吸不彻底的憋闷。她想把手抚上颈部，可是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她不想让人看出异样，只是把手放到了隔离衣的口袋里，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抠进手心里。

她一直走进去，室内只有四个人——叶之奂、姜浅、左源还有一个陪护，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医院的会客室里，毕竟病房重地是需要安静的环境的，不相干的人来这里会打扰叶夫人的清净，影响其康复。

随行的医生紧跟着涌了进来，苏美仑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她感到从门到病床前的距离那么长，她尽量的使她的步子放轻一些，防止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影响到其他，她显然已经忘记从门外的走廊到这里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即使她的脚步再重，也不会发出任何的声响。

“美仑？”先是姜浅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苏美仑的视线轻轻的掠过来，双颊嘴角微微的向上扯着，笑意怎么也到不了眼睛里，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姜浅，想着室内的人，怎么想也想不到一块儿，左源是院长，专家会诊在场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是叶之奂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她感到脑子里有一根弦被扯起，倏地放开滴溜溜的乱弹，有什么东西似是感触到又迅速的滑出去，她努力地使自己平静，又努力向上扯了扯嘴角，算是回答。

“怎么，叶夫人认识美仑？”李淳接着姜浅的话说道。

叶夫人？叶之奂！看着姜浅的年纪，他们应该是母子的关系，苏美仑想道，她突然全身冰冷，好像一片阴影立时的笼罩了她，她预感到以往的那些事情只是表象，在这下面暗流汹涌，会是什么呢？她一点儿也没有头绪，她感到自己正陷入一个黑洞，到处都是虚空的，看不到什么，抓不到什么。

她把牙咬得很紧，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变化，不着痕迹的她问道：“姜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是她以前对她的称呼。

“没什么不舒服，我就感觉是更年期闹得，可能是激素水平的问题吧？”

“你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

“更年期三四年了吧，月经一直的不规律。”

“我是说你这次淋漓不尽多长时间了？”

“大约半个月了。”

“哦。那我需要为你做个检查。”

贵宾病房设施齐全，诊疗室就在隔壁，是专用的。姜浅起床下地，李淳、苏美仑和她穿过隔墙中间的门进了诊疗室。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她们相继出来，苏美仑一边脱着手上的无菌手套一边说：“姜姨，您的子宫上长了一个肿瘤，以现在的情况结合做的辅助检查看，用无创治疗还是比较适合的，你放心，没什么大碍的，你配合治疗就好。”苏美仑说完看向左源，接着目光转向李淳。

“李主任，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左源看着李淳问道。

李淳摇摇头，“如果没有了，那我们先回办公室研究一下方案，叶伯母您先休息吧。”左源说着话，开始转身来到苏美仑的身边。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苏美仑看向姜浅轻轻的说了声。

姜浅微微的点了点头，“你们忙。”

苏美仑和左源并肩离去，李淳等跟在后面。

整个的过程叶之奂就那么僵直的站着，没有动一动，他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他站在那里，他一直盯着她。她瘦了，那件隔离衣穿在她身上明显的不合适，简直能盛下她两个那么大的人。自始至终她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好像他是个隐形人，不存在一样。

以前幻想过无数次的见面，都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叶之奂突然没有了门开时看到那抹儿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的狂喜，而是心在慢慢的下坠，那种恐惧又出现在他的意识当中。

门开的响动使他本能的回头看，他看到了自己三年来一直想着的身影，他的心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有拔腿迎上去的冲动，他被她眼里淡淡的冷漠定在了原地，他的目光随着她慢慢的移动，她的身体外凝了一层冰外壳，冷冷的闪着寒光，使他眼里心里的欢悦慢慢的冷却下来。她脱手套时滑石粉的粉尘随着脱得力度扑地悬浮了一团，口罩上她的眉毛紧紧地皱了一下，这是她进入这里以来脸上最明显的一次表情，但还是掩遮在口罩后。她走时骤然转身兜起的风把肥大的隔离衣撑得有点儿鼓，隔离衣下她的细细的腿快步的走出去，步步踩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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