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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g]
Chapter.6
K报
如今的学校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它只为胜利者的成功张灯结彩,而不会在意失败者的泪水。
红桃走出学生会,站在喷泉边仰起头看向天空,她深信,在K中某些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一定有人在偷偷哭泣。而自己,只是侥幸能够站在这里,观赏着焰火艺术节闪亮的装饰彩带,它们喜气洋洋地飞扬在空中,轻飘飘的,显得那么没心没肺。
走上楼梯,焰火艺术节和舞会已经开始倒计时,红桃期待的一刻就要到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只觉得茫然。K中以来,她的好友苍耳已经离她而去,她的同学蝙蝠躺在医院里,失去了记忆,而她自己,也不再像小时候,对什么都感兴趣——以前,街边捡到的一片叶子、一个玻璃球都可以让她着迷半天。这半年来,她总是感觉压抑、焦躁,没有耐心,像一朵蓄满了雨水的乌云。
周围的每一件东西——楼梯下明晃晃的镜子、垂头丧气的盆栽植物,还有贴着白色瓷砖的台阶,都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如果不是苍耳的嘱托,她恨不得立刻逃出学校。
不需要猎梦人,这样的学校和这样的空气也足以让一个小孩死掉,像苍耳那样的差生,像红桃这样的草民,甚至像三丁那样的尖子。
红桃有时候会想,他们都像是被关在一个巨大的
塑料袋里,所有的欢乐就像花儿一样,无声地在这个袋子里干瘪枯萎了。
她忽然想起黑猫,他是那么自由,不是,她并不是羡慕黑猫逃学,只是那种自由,像蒲公英散落的无数小伞一样,像月光下挂着骷髅旗的海盗船一样汪洋恣肆的自由,多么令人心驰神往。
她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黑猫,活着的,没有失去记忆,也未曾被组织或K中改变的黑猫。
只有这个在星光下孤独漫游的猎梦人,能够穿过一切平庸的日常生活的尘埃——是的,那可怕的平庸与琐屑,触摸到人类的心跳。
红桃伏在栏杆上。
换下校服,今天楼下走过的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美丽,绸缎一样的皮肤,亮晶晶的眼睛,用不完的精力,男生的腕带上有着黑色的骷髅标记,女生的裙摆旋转,到处都是蕾丝、蝴蝶结和珠子。因为在K中,因为这么年轻,他们全部美丽而骄傲,像是最精致的玩偶,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真正的囚徒,没有人能走进他们的心里,没有人了解他们多么脆弱又多么坚强,没有人懂得他们多么喜欢又多么厌倦他们的生命。
他们的压抑和冷漠是淡蓝色的,混着一些冰碴儿,很多时候,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有时,他们也在深夜哭泣,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而当黎明降临,他们又会微笑
着,在教室里,在一堂课与另一堂课之间无所谓似的消耗自己的人生。
此刻,红桃看见三丁正在楼下和玲珑说话,他看上去有一点高兴。三丁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科学的头脑本来可以让与世无争的他很快乐;但在K中,他一样在暗夜里充满恐惧,一种狭窄而可耻的恐惧,卑微而愚蠢的恐惧,与生或死无关的单调的恐惧。
他们快要变成标本了,或者化石,干枯而扁平地被压在时间的字典里,依旧那么美丽而骄傲。
红桃再次想起苍耳,在抵御平庸生活的侵蚀方面,少年苍耳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导师。他很早就教会红桃用水碗敲出编钟的声音,区分不同植物的叶子,用石头画出想象中的怪兽。
在舞会到来前夕,对苍耳的思念像是一束柔软的光,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让红桃的心变得透明。而这无尽的思念,让她更想立刻见到黑猫,只有他的自由,才能在这不能抵抗的生活中救赎她的心灵,让这束光永不熄灭。
这时候,她听见同桌在教室门口喊她的名字:“红桃,去不去吃午饭,下午的活动马上就开始了。”
“来了。”她不再看楼下的人,转身向教室走去。
焰火艺术节和舞会即将开始,黑猫会在那里等她。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各个社团都选择了一间教室,按照他们所心仪的样子布置了起来。午饭的时候,同
桌兴奋地说,有些社团有着“邪恶的想象力”。红桃认为她是夸张了,不过也十分好奇大家到底会把场地装扮成什么样。
饭后,不顾同桌的不满,红桃坚持第一站到数学社去,为好友三丁捧场。
“数学社有什么好去的啊,”同桌抱怨道,“一堆科学怪人。”
“三丁说,数学也有美——说不定他们的活动很特别呢。”
“有什么特别?”同桌差点把裙子上的一个毛球揪下来,“是粉笔画正弦曲线比赛,还是解方程表演?”
“都是同班同学,给人家留点面子吧。”
不过话说回来,数学社真的很可怜。别的社团人多气旺,都早早定好了新楼一楼的教室,占尽天时地利,只有数学社,居然选择了老楼的实验室。老楼本来就破,更不用说实验室还在顶楼。一般的同学,谁会去那个地方。
除了实验室那几个快退休的老师,恐怕三丁也找不到其他的资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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