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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正说到这里,皮鞋橐橐作响,计春走了出来,见了父亲,缩住脚一立正,两手扯着衣襟,说道:&ot;我这身衣服,真合身材,可是下半年我不在这学校里念书,这身衣服恐怕不能穿。&rdo;

世良道:&ot;不能当制服穿,平常当便衣穿,还有什么不行吗?只要你好好的念书,多穿我两件衣眼,那倒不要紧。&rdo;

计春又掉转身来,向ju芬道:&ot;你看,这比我那套旧制服要好得多吧。今天下午,我们一路去游菱湖公园去。&rdo;

ju芬跳了一跳,笑道:&ot;真的吗?&rdo;

世良道:&ot;ju芬!这就是你不对了。刚才你还说,要干爹帮你的忙,好让你去念书;现在听到哥哥说要去游公园,你马上就起劲,这是读书人的样子吗?&rdo;

ju芬反转左手去掏了辫梢,只管在右手心里转着打圈圈,微微的向世良笑着。世良道:&ot;你穿了这衣服,让优干妈去看看吧。&rdo;

计春道:&ot;这样早,干妈怕还没有起来吧!&rdo;

ju芬笑道:&ot;我妈早起来了,在做东西你吃呢。&rdo;

世良笑道:&ot;你看,于妈都在做东西你吃了,你若是没有起来,怎样对得住人呢?&rdo;

ju芬拉着计春的手道:&ot;去罢,我妈等着你呢。干爹!你等一会再来点豆浆的滷,一路去。&rdo;

世良道:&ot;我不去,我不饿。&rdo;

计春整了一整衣襟,也笑道:&ot;干妈有吃的呢。你磨了一早的豆腐,还吃不下去一点吗?&rdo;

世良看看儿子穿了这一身新制服,头发又是杭得溜光的,在捆腰的板带上,取下了旱烟袋御在嘴里,笑嘻嘻的装了一袋烟抽着,望了计春和ju芬并肩站的样子,说不出来有一种怎样的高兴。他口里啣了烟嘴子道:&ot;好罢,我转老还童,跟着你们后面也来玩一个罢。&rdo;

于是三个人推开店房后院门,到ju芬家里来。ju芬的母亲倪洪氏,是个女鞋匠,就在这后院三间破屋里住着。每日在鞋子店里,接几双鞋帮子回来做做。她和世良,是个来回帐,ju芬拜世良做干爹,计春又拜倪洪氏做干娘。他们一走到后院,便见倪家正中供祖先的屋子里,在正中桌上,点了一对小小的红蜡烛。走进去看时,有两个大瓷盘子,一盘子装着糯米糕,一盘子装着粽子,都是热气腾腾的。洪氏听到他们来了,早捧了一把瓷壶出来,笑道:&ot;周老板也来了,不来,我还要去请你呢。ju芬!你把抽屉里那一把筷子和一碟白糖拿出来。&rdo;

第3节:第一回(3)

ju芬答应着,拿了放在桌上。那碟子白糖上面,还放了十来根红丝。世良看了,不住的点头,向计春道:&ot;你不要辜负了你干妈这番苦心。你看这白糖上放了红丝,还取个吉利意思呢。&rdo;

洪氏斟了两杯茶,让他爷儿俩坐着,把粽子和糯米糕移了过来。计春笑道:&ot;这一早东西都预备好了,多谢于娘费心。天还没有亮,你先吃两个粽子罢。&rdo;

洪氏一伸手,就拿了一个粽子,将粽箬剥了,用筷子夹了蘸好了糖,然后送到计春面前来,笑道:&ot;恭喜你今天毕业,不要忘了高中,高中,粽子总是要吃一个的。这是好口气,以后你还要高中呢。&rdo;

计春接了粽子吃着,笑道;&ot;干娘还是这种旧脑筋,以为读书的人,都是象从前三考一样,赶考中状元我和爹爹早说好了,初中毕业以后,我就去学工……&ot;洪氏道:&ot;哟!要学工,为什么还费那样大的事,在学堂学许多年,家里花许多钱呢?想学那样,到那一行去学三年徒就是了。&rdo;

计春道:&ot;我若是愿当一个木匠,或者愿当一个裁fèng,自然用不了费这样大的事。不过我的意思,是想当个造机器的工程师。中国现在最缺少的是这项人才。&rdo;

洪氏笑道:&ot;做机器倒是一项发财的事情,但是就怕抢洋鬼子的生意不过,还是毕了业混个差使当,大家都风光些。&rdo;

计春笑道:&ot;和你们这些没受过教育的老太太说话,真没有办法。&rdo;

世良手上又拿了一块糯米糕,蘸了一些白糖,塞在嘴里吃着,笑道:&ot;我要去点滷了。再不去,豆浆就冷了。&rdo;

说毕,就向外走。走到院子里,向屋子里叫道:&ot;天快亮了,计春!快上学去罢。&rdo;

计春向门外看时,果然天上已经现了灰色。他就拿了一块糯米糕,向外走来。ju芬在后面跟着,悄悄的问道:&ot;计春哥!今天下午,你是带我去游公园吗?&rdo;

计春道:&ot;你到我屋子里去,我慢慢的告诉你。&rdo;

他说着,向屋子里走,将一顶帽子,交给ju芬道;&ot;你给我戴上。&rdo;

于是坐在凳子上,等ju芬来戴。ju芬低声笑道:&ot;我手上有糖有蜜吗?为什么要我戴帽子?&rdo;

计春道:&ot;这个时候,外面没有光亮放进来。灯下照镜子又看不见,所以要你给我戴上,免得戴歪了。&rdo;

ju芬道:&ot;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就给你戴上罢。&rdo;

于是两手捧了帽子,给他端端正正的戴上。计春突然握住了她一只手道:&ot;今天吃糕吃粽子都有意思的。祖宗位前点了一对红蜡烛,那是什么意思呢?&rdo;

ju芬道:&ot;那有什么不懂的?不过是要红红火火罢了。&rdo;

计春道:&ot;我看不是那个意思。你猜是什么意思?点红蜡烛……&ot;ju芬将手一抽道:&ot;不是你今天去行毕业礼,我要说出不好的来了,你这个人越学越坏了。&rdo;

说毕,向计春丢了一个眼色,掉转身来,就跑走了。计春笑道:&ot;你只管跑,下午我不带你出去玩。&rdo;

说着,整了一整衣服,走了出来。这时天色已经灰亮了,天上没有了星斗。豆腐店前的几块铺板都取下了。世良摆了一块板子,坐在店门口,板子上叠了一叠布。他用铜勺子,在豆腐桶里舀起豆腐来,用布块继续的包豆干。你看两只袖子高高卷起,十个指头叠着布块,十分的快,一折两折,就包成一块豆干的皱形。那豆腐的汁水,由板子向下流着,流到门口的石沟里去,溅了不少的泥点,到他赤脚上去,他都不理会。他又继续在那里唱不成板眼的皮簧:&ot;这才是,有子不教,父母之过;教子不严,师之惰!……&ot;他看见计春走了出来,就向他笑着:&ot;哟!孩子!你上学去了?&rdo;

门口有两个赶早市买豆腐浆吃的,世良就指着计春,告诉他们道:&ot;你看,这是我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在省立模范中学初中班,考第一毕业了。你们看我周老头子不出吧?我还有这样一个儿子呢。&rdo;

他看到计春遥遥而去,眼望了儿子的后影,只管微笑。计春见父亲如此得意,也是很欢喜,穿了那双新皮鞋,走着石板路橐橐作响。正走着,身后霹霹扑扑一阵脚步响,回头看时,却是ju芬跑了来。便停了脚笑问道:&ot;你跑来作什么?你不是不理我就跑走了吗?&rdo;

第4节:第一回(4)

ju芬笑道:&ot;谁教你不老老实实的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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