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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第1页）

这帮南海儒生有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在教谕裴道光的带领下，出了靖海门，上粤海关见李部堂。李永标曾经领教过裴道光的厉害，躲着不现面。海关没有登闻鼓，裴道光留下话：&ldo;倘若海关不把夷妇逐出广州，老夫每天派童生轮番来闹。&rdo;裴道光等南海儒生走后，李永标穿一身便服，乘民轿来到总督衙门。

李永标向硕色诉苦。其实李永标的麻烦远没有杨应琚大，硕色想敲李永标的竹杠，说道：&ldo;标兄，我和老杨可是为你的事操心，你请我和老杨帮拿主意解围，粗茶总得喝一口吧。&rdo;

李永标急忙道：&ldo;上沙面食舫，卑职一直想宴请二位，还担心二位责怪卑职贿赂呢。&rdo;

沙面在十三行西，原是泥沙堆积的滩地。康熙二十四年开海贸易，西关日渐繁荣，亦使沙面成为广州最负盛名的销金窝。广东优贡刘世馨在《粤屑》一书中如是描绘沙面：&ldo;妓船鳞集以千数……花船横楼，摆列成行，灯彩辉煌，照耀波间，令人应接不暇。裙屐少年、冶游公子，日集于楼船寮馆之间，庖厨精美，珍馐毕备，喧闹达旦。当夫明月初升，晚潮乍起，小艇如梭，游人若市。卖花声过，素馨茉莉之香，阵阵扑鼻，莫不往来穿插于曲港之间。十里繁灯，朗争星斗，而亭台箫鼓、画舫笙歌，鍠聒杂沓之声不绝，真销金之窝、迷魂之阵也。&rdo;

三人穿便衣乘坐民轿来到沙面。最东的木板栈道排列着一长溜琼楼玉宇般的花舫，声乐软语夹杂着酒菜香味迎面扑来。李永标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生怕带错了路，把总督巡抚带进妓女扎堆的香艳舫。这时，李永标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亲热地喊了一声：&ldo;潘启官。&rdo;

潘振承正陪客户喝下午茶出来，他不想跟官员走得太近，正准备从另外一条栈道溜之大吉，听到李永标喊他，不得不露出受宠若惊之色，跑过来向三位大人恭恭敬敬行礼。

硕色开玩笑道：&ldo;潘振承，李关台见到你像遇到救星，你没看到他方才的脸，龇牙咧嘴，还没叫他掏银子就装肉痛。&rdo;

潘振承爽快道：&ldo;难得遇到三位大人凑得这般齐，能请三位大人的客是末商的福分。&rdo;潘振承打头领着三位上了水面栈道。

沙面的花舫分两类，一类以美食为主声色为辅，一类以声色为主兼有饮食。潘振承带三位贵客上了一艘潮州食府舫，挑了一个用屏风隔开的雅座，请三位贵客入席。侍女先给客人上茶，潘振承向三位贵客介绍潮州菜的特色。

硕色道：&ldo;启官，潮州菜还是边品味道边介绍，李关台今天遭大难，看你能不能像上次那样替他解围？&rdo;

潘振承谦虚道：&ldo;草民乃一介末商，只知洋货生意的一点皮毛。李关台是老榷关，身边还有个能干的师爷，哪轮得到草民替关台大人解围？&rdo;

硕色问道：&ldo;标兄，你那个与督抚化干戈为玉帛的锦囊妙计，是不是潘启官帮出的？&rdo;

李永标性情忠厚，肚子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被硕色这么一问，羞愧难当道：&ldo;卑职无能，确实倚赖了潘启官。否则，西夷再闹下去，卑职的顶戴就要闹没了。&rdo;

硕色原本是瞎诈，没料到真有这回事。在来的路上，硕色想破脑壳都没想到化解之策。那帮儒生真难对付，有老祖宗的礼教为底牌，对他们哄又不是，骂又骂不得。硕色心想，干脆把这道难题推给潘振承，解得好，是督抚的功劳；解不好，叫你替督抚担责任。硕色道：&ldo;李关台，把你遇到的麻烦说给潘启官听。别不好意思，更不可摆关台大人的谱，要抱着病人求医的态度，恭请潘启官为你出化解妙计。&rdo;

李永标长吁短叹：&ldo;卑职给南海学宫的裴道光逼得走投无路。第一次见面，裴教谕要我背诵《女训》、《女诫》、《烈女经》、《女儿经》、《经说》。卑职会背的古诗文还真不算少，偏偏背不出此类妇道孝道的经文。他诟病卑职，说怪不得你会放纵夷妇淫乱华夏道德净土。裴道光摇头晃脑在我面前倒背如流，还逐字逐句解释。折腾到天黑，说三天后我还背不出，他就要让我斯文扫地。没料到他第二天又来，并且带了一大帮夫子，强烈要求海关驱逐夷妇。卑职没让他进关部，然而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初二，卑职真不知如何办才好？&rdo;

杨应琚激动道：&ldo;这个儒学教谕最难缠了，他‐‐&rdo;硕色在桌下踢杨应琚一脚，杨应琚假装茶水呛了喉咙，咳嗽几声转口道：&ldo;他填了一首新词，来抚署同我切磋，随便谈到十三行，问我大白天夷妇在大庭广众淫秽猥亵是怎回事。我说不可能，是茶铺那帮清谈客胡诌出来的。裴道光说我敷衍他，夷妇猥亵乃他亲眼所见，他卯辰之时乘舟路过十三行码头，都看到过几回了。&rdo;

杨应琚又被硕色踢了一脚，杨应琚转过话头道：&ldo;我的境况比李关台稍好些，因是老相识，裴道光对我还算客气。&rdo;

李永标苦笑道：&ldo;杨抚台与卑职同病相怜。卑职不明白，怎么总是他领头闹？&rdo;

杨应琚道：&ldo;这你就有所不知，裴道光曾在广东观风整俗使焦祈年手下做过分巡使。崖州寡妇听到裴道光三个字就起鸡皮疙瘩。&rdo;

观风整俗使不是常设官职。雍正五年，世宗皇帝针对南方各省连发官场贪墨、科场舞弊大案，先后向浙江、湖南、广东、福建等省派出观风整俗使。北方是华夏礼教发源地，朝廷未向北方派遣观风整俗使。南方行省的整俗最初以整士风为主，稍后波及到整饬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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