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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首饰一共卖了二十八块银元,店里明显压价了,不过雪兰也是个内向没用的,说不过人家,没能再提提价。她用一块布包了,揣在怀里,这可是一大笔钱,光吃馒头咸菜的话,足够她们三个女人吃两年了。
出了首饰店,雪兰又说:&ldo;姨娘还叫我去裁上两丈棉布。&rdo;
晌午的时候,雪兰揣着银元和棉布回家了。
李姨娘似乎一直站在门口等她,一见她回来,就急忙把她拉进屋,忙着问:&ldo;卖了吗?&rdo;
雪兰把银元放在桌上说:&ldo;一共卖了二十八块银元,我把两块银元在布店换成了零钱,咱们做棉袄的时候,把银元和首饰fèng在里面,跑的时候就穿着跑了。&rdo;
&ldo;那好,我马上就开始做棉袄。&rdo;李姨娘说。
&ldo;姨娘你准备好走了吗?&rdo;雪兰却问她。
李姨娘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说:&ldo;走!我无所谓,你们姐妹两个,无论如何也不叫他们糟践。&rdo;
&ldo;那我们去找三姐,跟她商量商量。&rdo;
刘三姐自从知道要被送出去当姨娘后,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人可见的瘦了下去。听了雪兰和李姨娘的话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会儿,竟流出了眼泪。
&ldo;娘,你真要带我走吗?你不怕吗?我好怕,我们出去了可怎么生活呢?&rdo;三姐扑在李姨娘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
&ldo;闺女,娘是穷苦人出身,知道外头穷人过得什么日子,但就算是苦,也好过送去给那些人糟蹋。就算是个死,但咱们娘仨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rdo;
☆、第8章
第二天,三姐去太太屋里跪了,说想去学校跟老师同学道别。
她说嫁人后还要靠娘家帮衬自己,必定会在局长面前替父亲和哥哥美言,只希望嫁人前能去学校多待几天。
她说的诚恳,太太也希望她欢欢喜喜的嫁了,而不是嫁个仇人过去。又看到李姨娘裁了料子给三姐做衣裳,以为她们是想开,乐意嫁人了,于是就痛痛快快答应了。
因日夜赶工,不过三天功夫就做好了衣裳。
这天早上,娘仨穿上fèng了银元、首饰在里头的棉袄,然后围在桌前吃了顿早饭。
一顿早饭安安静静,谁都没有言语,她们没有讨论若是失败怎么办,只是默默地望着彼此。
用过早饭后,李姨娘摸了摸三姐雪白的小脸,又给她整了整书包带子,轻声说:&ldo;小心些,若是没等到我们,你千万别自己跑,再回家来。&rdo;
&ldo;不,若没等到你们,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回这个家来。&rdo;
三姐陡然得了生的希望,便忽然想开了,觉得外面天大地大,没必要拘泥于这方小天地。以前她听二嫂说出去工作,当时还笑话她,现在却觉得女人又怎么样?若能养活自己,自然谁的话也不用听。她恨死了这个家里的人,恨死了不把她当人看的父亲。她此时笃誓,还存了一种别扭的心理,你们不是非要作践我吗?那我就死给你们看,让你们良心不安。
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只有好人才会良心不安。
三姐上学去了,李姨娘也光棍,端着水果去见刘老爷。她本就是伺候人的,惯会撒娇歪缠,就算三十多岁了也功夫不减。
&ldo;三姐就要出嫁了,我这当姨娘的就想多给她置办点东西,想亲自出门挑挑,老爷就应了我吧。&rdo;她跪在地上抱着刘老爷的腿说,&ldo;我知道老爷不会亏待三姐的,只是我给她做,也是个心意,就当圆了我这当娘的想念。&rdo;
刘老爷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手拿出五块银元给她,叹了口气说:&ldo;母女天性啊,难为你了,我这当爹的也不是不疼她,让她自己想开点。哪家的小姐不嫁人呢?她嫁过去就是姨太太,穿金戴银,还有什么不满?&rdo;
&ldo;老爷说的是,三姐也感念老爷的恩情。&rdo;李姨娘把银元攥在手里,嘴角露出了笑容。
她带着雪兰大大方方走出刘家大门,她们轻装而行,李姨娘只拿了个巴掌大的手提包,雪兰倒拿了个小包裹,里面装着点心,她边走边吃,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车夫正等在门口,李姨娘却塞给他一毛钱。
&ldo;我们要去逛的地方太多,赶马车不方便,我们就坐黄包车走,大哥歇会儿,去喝杯茶吧。&rdo;
然后不等车夫说什么,她就拉着雪兰坐上了路边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转弯后,她发现身后没人跟来,于是就说:&ldo;去附近的女子中校。&rdo;
不一会儿,她们在学校大门口见到了三姐,她兴奋的奔过来,扑在李姨娘怀里。
&ldo;我假装肚子疼,老师就放我出门了。&rdo;她擦擦眼泪,露出了笑容,仿佛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落地。
她们在小巷子里脱下了身上的缎子衣裳,只穿蓝布棉袄,又叫了另一辆黄包车去火车站。
通阳是北方的小城市,但火车站也是人挤人。
她们找到了卖黄牛票的那个商店,买了最快发车的三张过车票,也甭管火车开往哪里,直接上了车。
当火车启动的时候,三人都笑了,这笑容带着放松和释然,带着脱离束缚和天大地大的自由舒畅。
&ldo;我真害怕,到刚才为止,我都紧张地想吐。&rdo;三姐摸着胸口说,&ldo;娘,咱们这就跑了吗?&rdo;
&ldo;跑了,以后过得再苦再穷,也不回来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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