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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昏睡间,牢门忽被人&ldo;咣啷&rdo;一声打开,一个尖锐的声音道:&ldo;宣罪臣刘齐!&rdo;刘齐一激灵,抬起头来还未看清来人的面容衣饰,便被人架了起来,押上一辆马车去。此时正是清晨,听宫城中遥遥传来的钟鼓声,刚是退朝时分。刘齐看押送自己的几人,是宫中内侍的服色。
那几名内侍将刘齐送进宣室殿的偏殿便一声不响地退下。刘齐虽不识得此处,却也知身在宫中,不敢抬头观看。他被外面的寒风吹了一些时候,头脑清醒了许多,觉得上座有人,只道除了皇帝再无他人,跪下叩拜道:&ldo;罪臣刘齐拜见吾皇万岁。&rdo;却听得一个玉盘滚珠般的声音道:&ldo;刘大人为何行此大礼,请起。&rdo;
刘齐一愣抬头,当即&ldo;噌&rdo;地一声站了起来,立在御案旁的那俊秀少年虽只见过一面,却不容易忘记。这殿中除了自己与苏清雪,连宫人内侍也没有一个。当下怒道:&ldo;陛下召我来此,你为何会在此地?这等庙堂庄严之地也是你这佞宠沾染得的么?&rdo;苏清雪淡淡一笑,道:&ldo;我为何会在此地,刘大人可知陛下已将大人一事交我处置。&rdo;刘齐一怔之下,才明白自己的生死荣辱竟是握在这少年手中了,又惊又怒,抗声道:&ldo;陛下既受你这jian人蒙蔽,刘齐此番生死由你,想让刘齐低头,却是痴心妄想!&rdo;
苏清雪微笑道:&ldo;我怎敢让刘大人低头,只不过想请教刘大人,陛下与我纵是亲密了些,却从未因此耽误一件政事,刘大人为何便容我不下。&rdo;刘齐咬牙道:&ldo;未必要等毒蛇咬了人,才知道那是祸害。&rdo;苏清雪也不生气,微笑道:&ldo;说得也有理。请问刘大人身居何职。&rdo;刘齐冷道:&ldo;丞相府贼曹,既然知道,何必再问。&rdo;苏清雪淡淡道:&ldo;刘大人原来知道。检举不法,是丞相司直之职;评讼罪刑,自有评曹、法曹。刘大人主司盗贼事,却来同我过不去,是否有越权之嫌。&rdo;刘齐想也不想,大声道:&ldo;迷惑圣听,祸国殃民,是为国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亦是刘齐分内之事!&rdo;
苏清雪从案上拿起一本卷宗展开来,清清朗朗的念道:&ldo;昭泰三年四月,张氏失窃金三百两;七月,恒通商号失窃金八十三两,钱七百贯,绢六十匹,首饰二十件;八月,陆家商队于城西郊遭劫,失金两千两,丝、缎、绸绢各一百匹;十一月,李氏失窃钱一千七百贯,丝十匹,&rdo;随手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齐,道:&ldo;另有若干,长安令相助追回金一千两,绢五十匹,其余皆未果。&rdo;刘齐一愣,这是他任贼曹九个月的&ldo;政绩&rdo;,不知怎地落到了苏清雪手中。又羞又怒道:&ldo;苏侯爷责我越权,如今又在做什么?况苏侯爷平日所为,又岂是越权可以比的。&rdo;他言语却不知何时客气了些,称起&ldo;苏侯爷&rdo;来。
苏清雪脸色一沉,冷冷道:&ldo;刘齐,陛下召你至此,却不是让你审我来的。&rdo;刘齐心中不由得一凛。他只道苏清雪是个柔媚侍上的幸臣,却不想他这面色一冷,竟是&ldo;十步杀一人&rdo;的凌厉。又听他道:&ldo;陛下既将这事亲口派给了我,我便是钦差,刘大人自进殿便对我大叫大骂,算不算得藐视君王,无礼之极。&rdo;刘齐虽恨他,却也知他说得不错,只得端端正正跪下道:&ldo;刘齐拜见钦差大人。&rdo;
苏清雪也不让他起身,淡淡道:&ldo;刘大人原是长安令尹举荐的秀才,做不来贼曹,想做些别的,也是有的。&rdo;刘齐听着,不禁一愣,不明白他何以反为自己开脱,又听苏清雪冷笑道:&ldo;只是朝中大臣的不法之事,怕不是一只手能数过来的,怎地从未听闻刘大人有过越权参奏的义举。我又是犯了哪条国法,以至刘大人都看不过眼去,定要来管上一管。&rdo;刘齐听在耳中,自己也糊涂了。他本是满心的忠君锄jian,如今却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畏惧权贵,只敢欺负这孤身少年。这少年虽不轨,却也没触了哪条刑律。
苏清雪嘴边掠过一丝笑意,续道:&ldo;又听说刘大人上折子的前夜,曾与谢太尉的近人相谈半宿,尽欢而散,刘大人作何解释。&rdo;刘齐一愣,猛然挺直了身子,大声道:&ldo;苏侯爷说我越权,责我无能,又或是欺软怕硬,都是有的。若说我结党乱政,投靠谢氏,刘齐死也不服!&rdo;苏清雪想不到他反应如此激烈,微怔之下,便冷冷道:&ldo;刘大人何必如此,莫不是做贼心虚了。&rdo;也不待他回答,扬声道:&ldo;来人。&rdo;
两名内侍果然推门进来,躬身听候吩咐。苏清雪道:&ldo;将刘大人请到廷尉府,寻间清静屋子,请一名太常博士教刘大人习我结绿律法三月。三月期满,改任议曹。&rdo;刘齐不由愣住,议曹虽与贼曹平级,地位却重要得多,不知苏清雪为何作此安排。还未及问,便被人带下去了。
殿门刚刚关上,便听屏风后有人笑道:&ldo;清雪好厉害,这颗硬核桃都被你吃到了。&rdo;边笑边转了出来,正是南轩。又止住笑道:&ldo;刘齐果真与谢秋重有勾结么。&rdo;苏清雪微笑道:&ldo;这要问他,我怎会知道。&rdo;南轩笑道:&ldo;原来如此。清雪又为什么升他作议曹。&rdo;苏清雪道:&ldo;议曹言而无罪,做别的,他总有一天要死在那张嘴上。&rdo;
南轩拉他坐在一起,道:&ldo;这种笨东西,死了也罢。&rdo;苏清雪微微笑道:&ldo;不知以后用不用得着,待他好些总是没错。&rdo;南轩&ldo;嗯&rdo;了一声,想去抱他。苏清雪躲开了,道:&ldo;第十天了。&rdo;南轩一怔,道:&ldo;什么第十天。&rdo;苏清雪道:&ldo;你说过留我十日,我该回去了。&rdo;南轩笑道:&ldo;我舍不得,清雪再留些日子。&rdo;苏清雪挣起身子来,道:&ldo;君无戏言,说了便是说了,我要回去。&rdo;向前便走,竟踉跄了一步。南轩急忙扶住了他,惊道:&ldo;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rdo;苏清雪脸上一红,微恼道:&ldo;问什么,还不是你。&rdo;南轩想起是自己昨夜闹得他太过,不禁偷笑,又怕他着恼,柔声道:&ldo;我寻个妥帖人送你。&rdo;便叫小九来。
小九驾了一辆马车,自宫城夹道送苏清雪回去。这处是宫禁屯兵重地,向来少有人行,此时只听得马蹄得得声响。小九将车帘揭起一点来,低声道:&ldo;雪公子在宫里时,诸事千万小心些。&rdo;苏清雪微怔,道:&ldo;怎么。&rdo;
小九道:&ldo;那日陛下召了陈婕妤,却又遣她回去,她已知道是因为公子在里面。&rdo;苏清雪&ldo;哦&rdo;了一声,道:&ldo;她若害我,自己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能得陛下数年宠爱,该是没这么笨罢。&rdo;小九道:&ldo;雪公子离开久了,不知宫里的险恶。还是小心些的好。&rdo;苏清雪微微一笑,他从前陪南轩读书时,什么事情没见过,纵是当时不懂,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小九见他不信,急道:&ldo;雪公子,今时不比往日。陈婕妤若真做出什么事来,原本要追究的,如今陛下怕是要手下留情。&rdo;苏清雪奇道:&ldo;怎么,外面出什么事情了么。&rdo;小九道:&ldo;不是外面。雪公子怕是还未得到消息,几日前太医署传出消息,说道陈婕妤已有了身孕。&rdo;又看了苏清雪一眼,遮遮掩掩的道:&ldo;可陛下的皇子,如今不过只有一位。&rdo;
他这话一出口,苏清雪心里便已明了,如今宫中惟一一位皇子,是谢昭仪所出,南轩厌她是谢氏女子,自然不喜这儿子,却又别无子嗣。陈昭儿素得帝宠,又有了身孕,即便做下什么事来,南轩求子心切,说不定便饶过了她。
苏清雪淡淡一笑,道:&ldo;原来如此,我倒真该小心些。&rdo;眸光闪了闪,又道:&ldo;这件事,谢昭仪知道么。&rdo;小九道:&ldo;纵是现下不知,过得一时半日,也该知道了。到时只怕要生出许多是非来。&rdo;苏清雪微笑道:&ldo;既然如此,陈婕妤若服着什么药物,帮我略略留心些。&rdo;小九吃了一惊,惊疑不定的望着他,道:&ldo;雪公子是要……&rdo;
苏清雪双眉轻舒,笑道:&ldo;我还能同她们争风吃醋不成。你不用担心,这是做正事。&rdo;小九稍稍安心了些,想了一想,却又犹豫道:&ldo;陈婕妤怀着龙种,怕是不会乱吃药。&rdo;苏清雪道:&ldo;女子怀孕时,容貌便比平日憔悴干枯些,她要留住陛下的宠爱,总会服些养颜的药。若是没有,那便罢了。&rdo;小九忙道:&ldo;雪公子既如此说,该是不错的。我留心着就是。&rdo;他知道南轩宝贝似的宠着苏清雪,又自小同他交好,怎会不尽心帮他。
苏清雪自车厢内向外望了几眼,微笑道:&ldo;这是到了哪里。&rdo;小九道:&ldo;就要出宫了,前面便是金马门,雪公子须得下来走一段。&rdo;苏清雪便从车里出来,却看见谢秋重带了几名侍从入宫来。谢秋重走到近前时,苏清雪只略略作了一揖,淡淡道:&ldo;见过谢太尉。&rdo;面上神色更是冷淡。谢秋重见了他,微怔一下,也是淡淡答了一礼便进宫去了。苏清雪也重上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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