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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葛生（第2页）

我回忆起葛生房间里好像有很多关于疾病医疗的书，还有直接与脑瘤相关的书。这么说，葛生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都是为了这事？

“阿姨，既然您有脑瘤，为什么不住院查看……”我住嘴，放下了筷子低下头。

“我家穷啊，而且家里现在只有我和葛生娘俩。”之前对于贫穷和单身家庭这两个话题，葛生妈妈都是唯唯诺诺的，如今主动向我说出来。

我记得，葛生说过，他的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和他的妈妈离婚，找了另外一个女人重新组成了一个家庭。

“您有和叔叔说过您的身体状况吗？”

葛生妈妈露出难堪的脸色说：“我的脑瘤是在离婚后出现的。我找他商量过，但是他说离婚了，我的事就不是他的事了。他给了我钱，让我好自为之。我带着还只有五岁的葛生，想着就不能这样把葛生抛下在这个世界上……”

葛生妈妈停顿，用闪着泪花的双眸看我，继续说道：“我……曾经想过和葛生一起自杀。当望着小小的他那双明亮无垢的眼睛，我无法下手让他走和我一样的不归路。他叫着‘妈妈，我们回家去见爸爸’，我只能对他说‘孩子，爸爸有事外出了，要很久才能回来’。我知道我骗得了他一时却骗不了他一世。上天眷顾我，体谅我拖着这样子的身体拉扯孩子不容易，让我可以陪伴葛生长大，长大到他有能力可以独自养活自己……”

葛生妈妈泣不成声。我见状起身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电视里都是这么做的，事实证明还是有效果的。葛生妈妈破涕为笑，轻轻拍拍我放在她肩上的手示意我她已经没事了。

“阿姨，葛生爸爸这么对你们，你们怎么不找人评理去？法院、警察、媒体……”

我还没列全可以去评理的途径就被葛生妈妈的叹气声打断：“法院要花钱找律师，打官司也得花钱；警察不管这事；去媒体那里的话，媒体会把这件事报道出来，我不想葛生的学业再次因为这件事受阻……”

“再次？”我听到一个关键词。

“是的，”葛生妈妈回忆：“两年前，葛生因为去他爸爸那里争论这件事，被学校开除，没有参加中考。他初中的老师说，以葛生在校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绰绰有余。我劝过葛生不要再去找他爸爸争理——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没有看住他，不知道他独自去他爸爸那里，还把他的爸爸打了一顿……”

“阿姨，您说葛生把他爸爸打了一顿？”

“他的爸爸把这件事告诉校方，校方把葛生开除了。我去找过校方，让他们看在葛生听话懂事又为学校争得过不少荣誉的份上，至少给葛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是校方还是把葛生开除了。大众都认为是孩子打父亲，我知道是孩子他爸先动手打的他。葛生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他身上的伤，我就知道了事情真相。

我据理力争，多次跑到法院警察媒体那说这件事，可‘葛生殴打他父亲’的事情不晓得为什么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最后，我只能带着葛生去他爸爸那里低头下跪认错，他爸爸才通过关系，让葛生重读一年。葛生是个外表开朗内心倔强的孩子，重读的一年里他受了很多委屈。他不和我说，我却看得出来。他的同学们欺负他，他的老师们看不起他。一个人啊，不管曾经有多么优秀，只要他有过污点记录，他就难以翻身……”

葛生妈妈又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遭遇不幸的。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不在了，那孩子就如释重负，会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了吧……”

如果自己不在了，别人就能够幸福吧？

“不是的！”我搂住葛生妈妈的脖子抱住她，“凡是在这世上的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不管是谁。阿姨，请您不要再想这种事情。您是葛生的母亲，如果您妄言轻生，活着的葛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没有阻止您的自己。为了葛生，请您活下去。”

葛生妈妈握住我的双手，说道：“谢谢你，朱明。我会活下去的。我还要看着葛生娶媳妇，看着他的孩子围绕我转啊转啊转。我会坚持下去，不会屈服于命运。好了，不说了，你快把粥喝完吧，待会就凉了。”

我回到座位上继续喝粥吃菜。粥和菜已经凉了，但是我的心是暖的。

“葛生周末打工要干上一整天的。他和我说，你等不及的话可以先回家去。你不想回去的话，可以在这里，也可以出去走走。你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葛生妈妈的衰老无法遮蔽她的人格魅力。

“好的，我知道了。对了，阿姨，我有个事想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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