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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不知今岁,并州还会不会奉上贺礼了。&rdo;司马睿笑着对王导道,&ldo;去岁奉上的脂粉和花精,着实好用,就连王妃都翘首以待呢。&rdo;
现在建邺市面上有不少并州货贩卖,但是价格实在不菲。有些甚至无法流入集市,直接就被高门收入囊中。司马睿虽然贵为太傅,身家可比不了江左阀阅,若是能继续拿到来自并州的供奉,自然再好不过。
谁料王导听了这话,面容一肃:&ldo;如今江东旱情方缓,大王怎能不思民间疾苦,反道耽溺享乐?&rdo;
听到这话,司马睿一怔,连忙道:&ldo;茂弘说的是,孤轻率了。&rdo;
这一年多来,亏得王导主内,王敦主外,扬州局面才渐渐安定。朝野上下还有不知多少事务,要仰赖琅琊王氏,他自然要虚心听从王导谏言。
见司马睿如此干脆的致歉,王导表情稍缓:&ldo;贺礼价值几何并不重要,只在梁公态度。不过再贵重的贺礼,也抵不得税赋。等荒年过去,还是尝试重收三州田赋,管控盐、铁。&rdo;
今年大旱,并州早早便上报朝廷,请求赈济。扬州哪里又多余的钱粮?但是减免赋税还是可以的。听闻并州大兴土木,恐怕也是为了尽量消耗涌入的流民。能在大旱时,保住司、冀安稳,还杀了石勒,夺回河东。这样的功绩,就连王导都自忖无法办到。
然而梁丰越是有能,对于朝廷的威胁也就越大。小恩小惠哪里比得上威胁,王导自然要劝谏一番。
司马睿连连颔首。但是心底,却也有几分不信。朝廷把整个北地扔给了梁丰,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更别提派兵支援。并州局面如此艰险,哪有余粮上缴?还不如指望北上的王敦,能够安定豫州呢。
当然,若是并州和伪汉两败俱伤,再由王师北上,就更妙了。
总归还是要徐徐图之。司马睿把北地这点麻烦,压回了心底,又与王导商议起了侨置州郡,安顿北人的事宜。
※
一觉醒来,梁峰只觉冷得出奇,身上的蚕丝被都有些抵不住寒意。又降温了吗?他揉了揉眼,想要翻身再补会儿眠,谁料一旁奕延咦了一声:&ldo;下雪了。&rdo;
什么?梁峰噌的一声翻身下榻,快步走到了窗边。只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地上已经铺了寸余深的积雪,天空还飘着雪花,还真是下雪了!
&ldo;瑞雪兆丰年!&rdo;梁峰不由喜上眉梢。今冬,三州普遍进行了深耕,也种上了冬麦,这一场雪,可比任何宝贝都更为珍贵。
一件狐裘大氅披在了肩上,奕延双手环紧,把人裹了起来:&ldo;主公辛劳一年,自能的上天垂怜。&rdo;
&ldo;有雪自然是好,不过也不能松懈。要做好防虫……&rdo;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这些,自可以等到办公时说。放松肩背,梁峰靠在了奕延怀中。温暖的皮毛和同样温暖的体温,驱走了身上寒凉。
※
一日又一日,难捱的寒冬渐渐退去。立春到来。
&ldo;回来了,终于回来了!&rdo;倚门远眺,一位荆钗裙布,满面风霜的妇人高声叫了起来。
这一嗓子,引得一家老小都挤到了门前。只见不远处,身穿粗布袄的汉子快步向这边走来。虽然身上净是灰土,袄子也扯破了半边,但是那人脸上,满是洋洋喜意。
&ldo;得来了吗?!&rdo;还没男人进屋,那妇人就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ldo;得来了!亏得卢二他们帮衬!&rdo;那汉子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布包。妇人尖叫一声,想要去抢,他却闪了一闪,&ldo;这次可是要放在田头的!&rdo;
&ldo;蚕种下月就要孵子了,自然是养蚕!&rdo;妇人眉峰倒竖,寸步不让。
见两人争执,旁边站着的老汉打断两人:&ldo;莫争,莫争。这么大包,分作两半就好。&rdo;
见父亲这么说,两人也不好再夺。老汉笑呵呵道:&ldo;快打开看看!&rdo;
那汉子这才摊平了手掌,小心翼翼揭开了那方布。只见里面端端正正摆着块泥巴,不怎么大,圆滚滚的,前端也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还留有鞋印呢。
然而这块泥,却让老汉和妇人同时惊呼起来:&ldo;可是牛角?&rdo;
&ldo;正是!&rdo;那汉子眉开眼笑,&ldo;我从刘五脚下夺来的,半个牛角呢!&rdo;
这&ldo;牛&rdo;,指的自然是鞭春用的泥牛,乃是县尊专门摆在城南迎接芒神用的。而春牛身上的泥,对于农人可是宝贝。放在田间可助丰收,盖着蚕种可保春蚕。哪次鞭春,不是争的天翻地覆?
能抢到牛角,可是大大的吉兆!
&ldo;好!好!好!&rdo;连喊了三个好,老汉乐得声音都变了调,&ldo;今春咱可要好好种田养蚕,不负神佛庇佑!&rdo;
是啊,他们一家五口,竟然全部熬过了大荒的灾年!放在往日,谁敢想?有这样的神佛在,今年也要努力耕种,勤劳养蚕,不负佛祖眷顾!
从最北的雁门,到最东的乐陵,并、司、冀三州,大小郡县,尽皆在鞭春的锣鼓声中,开始了一年的耕作。
翻地、除草、播种,乃至开辟荒田,所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而大小令长,也不得闲。分配给他们,还有一样重任。
响亮的锣声在田间响起,一群人立刻冲了上去,用锹的,用镐的,用耙的,片刻功夫,就挖开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虫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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