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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潋陌很自然的将手伸给他,沈昀解开布条,露出手掌上那道深深的疤痕,表面已经愈合,但微微按压下,刺痛感仍然让苏潋陌皱眉。沈昀轻叹道:&ldo;这里恐怕要留疤了。&rdo;
苏潋陌戏谑道:&ldo;手是我的,你难道也觉得疼吗?&rdo;
这双手修长白皙,找不到一点瑕疵,沈昀记得它举杯时的优雅,也记得它杀人时的冷血,这双手就和眼前这个人一样,风流里充满邪气,举手投足都是无双风华。沈昀将布带重新缠好,说道:&ldo;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活动自如了。&rdo;
苏潋陌道:&ldo;若是没了这双手,江湖上或许就能太平许多。&rdo;
沈昀抬眼望着他:&ldo;但若是没有这双手,何人与我携进江湖?&rdo;
苏潋陌一怔,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一抹轻佻的笑意:&ldo;沈兄莫非忘了,这双手曾数次欲置你于死地。&rdo;
沈昀将他的手握住:&ldo;但它也救过我的性命。&rdo;
苏潋陌转动眼珠,狡黠的说道:&ldo;你不提我倒真忘了,沈兄欠我的这些恩情,何时还上?&rdo;
他似乎早就忘了自己这条性命还是沈昀救回来的,只记得那些硬被他划拨到自己头上的恩情,沈昀失笑道:&ldo;按苏公子的算法,在下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还清。&rdo;
苏潋陌煞有其事的点点头:&ldo;人情债是最难还上的,更何况你欠的还是我。&rdo;
沈昀饶有兴趣问道:&ldo;那你想我如何做?&rdo;
苏潋陌极其认真的思考片刻,才道:&ldo;来日方长,总归会有办法的。&rdo;
沈昀自小就行走江湖,颠沛流离,吃过许多苦,也受过许多罪,正是那些遭遇,让他养成了从不欠人恩情的习惯。旁人给他一分,他便想办法以十分还回,为了赚些酒钱,他偶尔也会去揭悬赏榜文,客串一把赏金猎人的角色,只是再丰厚的赏金,到了他手里,总是很快就会被散出去。
他虽然过得很落魄,却也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因为他行事坦然,无愧天地,更无愧人心,哪怕被人误解指责,他也从不曾改变过自己行走江湖的初衷。
他想要的是逍遥自在,然而心中一旦有了牵挂,便就无法再随心所欲,从前他不会去强迫慕云择做任何事,现在同样也不会要求苏潋陌改变。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这么做,除非过去改变,除非血海深仇从不曾发生,除非苏潋陌心中没有恨。
他现在就坐在他身旁,微微含笑的眼眸在夜色里那般平静,似乎已不再记得无锡城里发生的一切,但这便就是放下吗?
不,不是,正因为不曾忘记,才不言,不语,不提。
他们谈笑风生,看似毫无隔阂,可若当真如此,为何都在相互避开曾经过往?
沈昀心头阵阵发痛,他微微一笑,神情看上去依旧那般温柔:&ldo;好,我随时恭候。&rdo;
婢女很快将饭菜送了过来,份量虽不多,但每一碟都十分精致,白玉壶里装着苏潋陌平日最喜欢喝的百花酒,两枚玉杯流光晶莹,一名婢女正欲为他们斟酒,苏潋陌却挥挥手,叫她们都退了出去。他将玉壶拿进来,先倒满一杯放在沈昀面前,沈昀却摇摇头道:&ldo;我说过今后滴酒不沾。&rdo;
苏潋陌道:&ldo;难道你仍在介意我那日所说的话?&rdo;
沈昀从他手里接过杯子远远放在一边:&ldo;既然我与他们不同,饮不饮酒都已不再重要。&rdo;
苏潋陌新奇的说道:&ldo;原来沈大侠这般记仇啊!&rdo;
沈昀向他靠近了些,轻笑道:&ldo;在下是想让苏公子记住,有些话是说不得的。&rdo;
苏潋陌满脸内疚的说道:&ldo;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我这便自罚三杯认错。&rdo;说罢,他端起玉杯接连饮下,最后将空杯对向沈昀:&ldo;沈兄这下可满意了?&rdo;
沈昀知道他是在故意勾起自己的酒瘾,但他一向极有毅力,做了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对感情是这样,对酒也是这样。他微笑看着苏潋陌挑衅的动作,说道:&ldo;苏公子不妨将整壶酒都喝下去。&rdo;
苏潋陌无奈的摇摇头:&ldo;你当真是个怪人。&rdo;
老马,旧剑,酒囊,这三样东西一直都是沈昀行走江湖的标志,如今老马不知所踪,旧剑换成了腰间这柄无名剑,而酒囊也已经被扔在无锡城中,有许多事情都已不一样了,他无需执着过去,不管苏潋陌明不明白,这都是他的选择。
第101章奈何江湖
雪似乎已经停了,烛火摇曳着昏黄的光芒,苏潋陌喝了许多,整只玉壶都已见了底,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多了几分迷离,望着沈昀微笑:&ldo;虽然没有对饮之人,但有沈兄在身旁,这酒喝起来倒也有趣许多。&rdo;
沈昀拿走他手里的酒杯道:&ldo;你醉了。&rdo;
苏潋陌摇摇晃晃站起来道:&ldo;这小小一壶酒,怎么……怎么能奈何得了我。&rdo;
人在两种情况下极容易喝醉,一是心事重重之时,另一个则是心情畅快之时,沈昀不知道苏潋陌属于哪一种,但他确实喝醉了。沈昀将他扶住,柔声说道:&ldo;长途跋涉了一日,你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rdo;
苏潋陌身影一晃,倒进了他怀中:&ldo;我那日所说的话,不过是想逼迫你罢了,并非出自真心……&rdo;
沈昀轻轻拥住他:&ldo;我知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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