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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南轩远远看见池中数枝莲蓬长得极好，便令人折了来尝鲜。那莲蓬尚未熟透，莲心本是苦的，此时只是软软的水嫩微甜。南轩剥了几颗新莲子吃了，只觉满口清甜，心中愈是喜欢，吩咐宫人多剪了几枝莲蓬送回延清室去。

不多时那宫人空了手回来。南轩想苏清雪定还在睡着，也便不多问什么。忽听苏清雪的声音自后面笑吟吟的道：&ldo;我四处找不见你，却在这里偷闲。&rdo;抢了他手中刚剥开的一粒莲子吃了，笑道：&ldo;这莲子还没熟，好是极好的，你倒也忍心。&rdo;南轩笑道：&ldo;你怎起来了？我还道你要睡到明日这时候。&rdo;苏清雪道：&ldo;被你闹了一阵子，再也睡不着了。&rdo;南轩笑道：&ldo;我哪里闹你了，分明是你日日清闲，夜间便睡不实，却来怪我。你要怪我，那也好说，今夜留在清凉殿，明日一定教你睡到日上三竿。&rdo;便陪着苏清雪在池边闲步。

将近早膳时分时，南轩便带了苏清雪回去，却见小九匆匆赶到琳池来，道：&ldo;陛下，军前来了一人，说是谢大将军的帐下亲兵，想要见雪公子一面。&rdo;南轩在军中派有眼线，知道无甚紧急军情，道：&ldo;有什么事，叫他过几日到云阳侯府去。&rdo;苏清雪却道：&ldo;那人是拿了我的剑来的么？&rdo;小九道：&ldo;他身上确是挂了一柄剑，只不认得是不是雪公子的。&rdo;苏清雪淡淡一笑，道：&ldo;多半不错。&rdo;转向南轩道：&ldo;去看看罢。&rdo;南轩微微皱眉，道：&ldo;清雪，你又在弄什么？&rdo;苏清雪咬一咬嘴唇，道：&ldo;陛下去了便知。只盼陛下莫要责怪我。&rdo;南轩一怔，苏清雪已往清凉殿方向去了。

南轩同苏清雪回了清凉殿里，果然见一名军士候在殿外，令小九传了他进殿。那兵士向南轩见礼毕了，便解下腰间的佩剑来奉给苏清雪。南轩在一旁看着，认出那是苏虹留下的清雪剑，这才知道苏清雪放走谢百同时将这剑交他带了去，心中大是不悦。偶然看那兵士的眼中，却似有悲愤之色。

苏清雪接过剑来，抽出一尺许长，果然见剑身上丝丝缕缕的凝着枯血，其中几缕已经年岁颇久，更多的一些却是新血，新旧血痕重重叠叠，教人不由得惊心。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黯淡之色，道：&ldo;谢大将军是几时过世的？&rdo;那兵士看着他大声道：&ldo;是两日前的夜半时候。&rdo;苏清雪微微点头，道：&ldo;你回去上复司律中郎将谢将军，就说剑已交到我手里了。&rdo;那兵士狠狠行了个礼，退了几步，转身大步出去了。

南轩在一旁听到谢宣已死了，一时惊住了，看着苏清雪低着头将剑带系到腰间，半晌才开口问道：&ldo;谢宣……是你有意设计？&rdo;苏清雪手上略略顿了一顿，道：&ldo;是。这剑上留着三年前我爹的血，我一直没擦去。那夜我故意将这剑交给谢白头带回去，便是料定了谢叔叔见到这血痕，定会想起旧年种种事情，羞愧自尽。&rdo;

南轩一时气得哆嗦，几步跨到他面前，恨不能狠狠一掌掴到他脸上去，却终于压住了怒气，沉声道：&ldo;你知道我为了谢家的事费了多少心思，为什么定要做这种事？&rdo;苏清雪受不住他如此逼视，默不作声的垂下了眼睛去。南轩想起自己既要除掉谢秋重的势力，又须安抚住谢宣父子，数年来在这上头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如今被苏清雪一搅，却已是全都付诸流水，一时再也控制不住，提高了声音怒道：&ldo;你说话！&rdo;殿中的宫人内侍从未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脾气，俱是吓得站立不住，一时跪了满地。

苏清雪忽然抬头盯住了南轩，倔强道：&ldo;我没话说。你心里有气，想杀了我，便将我发配到军前去。谢白头此时恨极了我，自有无数法子将我往死里作践，替你出气。&rdo;南轩听他非但不肯低头，这倒也罢了，竟敢一味嘴硬，一时气得呆住了。苏清雪不待他回过神来，转身走了。

南轩气呼呼的转身，恰巧看见桌上犹自摆着几样新做的细巧早膳，一旁还搁着自己特意令人送来的几枝嫩莲蓬，不由愈加恼怒，指着桌上的食点发狠道：&ldo;将这些东西扔出去！一样也不许留！&rdo;不待宫人动手，抬腿将那桌子踢飞了，一时粥饭盘碟颜色极艳丽斑斓的散碎了满地。

小九忙带了人收拾。南轩看他小心翼翼的走到身边，忽然狠狠将他踢倒在地。小九不明不白的挨了一脚，却哪里敢说话，爬起来跪着不敢动弹。南轩狠狠的道：&ldo;他从前是这样的么？这般心机这般狠辣，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你瞎了一双狗眼，看他心地好！&rdo;

第14章芭蕉月明（三）一桁珠帘闲不卷

夜色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日间的暑热渐渐消散了。苏清雪哄着南吃了晚饭，笑吟吟的抱着他回了书房去，翻开一本字帖来，握住他软软的小手，一笔一笔的教他描红。碧衣立在一旁磨墨，手中细致的转着墨条，却微微叹了口气。

苏清雪专心的看着笔锋运走，口中却问道：&ldo;好好的叹什么气？&rdo;碧衣担忧道：&ldo;公子，陛下那里已有整整一月没半点消息，公子一点也不担心么？&rdo;苏清雪漫不经心的微微笑道：&ldo;待他气过这一阵子，自然就好了。&rdo;碧衣跺了跺脚，道：&ldo;公子还不知道么，半月之前，韩大人的妹妹已入宫做了美人。&rdo;苏清雪笑道：&ldo;是么？只不过韩肖那一副尊容便教人不敢恭维，不知他的妹妹长了什么模样儿，可莫要委屈了陛下才好。&rdo;碧衣看他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恨恨的咬了咬牙，赌气不再说话。

苏清雪抬头看她一眼，微笑道：&ldo;怎么不说话了？&rdo;碧衣赌气道：&ldo;说什么公子都不当一回事，我为什么还要白费口舌。&rdo;苏清雪笑了一笑，道：&ldo;我哪里不当一回事了？只是陛下的脾气，你未必清楚，也不……&rdo;话未说完，南的小手在他掌中不安分的乱动起来。苏清雪笑道：&ldo;儿写累了么？&rdo;南仰起小小的脸看着他，道：&ldo;累了，不写了。&rdo;苏清雪松开了手，笑道：&ldo;好，好，不写了。&rdo;南兴致勃勃的自行握住那极精致的湘竹笔管，饱饱的蘸了墨，在青赤绿桃花笺上一通乱涂乱抹。

碧衣在一旁看着，不由一阵的心疼。这纸笔倒不过是寻常的珍贵精致，但那墨有个名目叫做&ldo;青烟煤&rdo;，实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宝物，苏清雪素常也极珍惜，如今却被这连字也不会写的小娃娃白白糟蹋了去。

小丫头玉梳忽然进了书房来，笑吟吟的道：&ldo;公子，刘大人在外面求见。&rdo;又掩着口偷偷笑道：&ldo;算上这一次，他今日已经来了四次了，公子还不许他进府么？&rdo;苏清雪只看着南玩耍，微微笑道：&ldo;我从不见外客，你去请他回去罢。&rdo;玉梳嘻嘻笑道：&ldo;公子，你就让他进来罢。公子不见外客，这&lso;外客&rso;可也不是为了见公子来的；他也算不得外人。&rdo;苏清雪禁不住一笑，想了一想，道：&ldo;请他进来罢。&rdo;玉梳笑嘻嘻的转身去了，忽又从门边探出头来笑道：&ldo;碧衣姊姊快去泡茶！&rdo;碧衣羞得急忙避出去了。

刘齐不久进来，两人寒暄过几句，苏清雪也不请他就座，微笑道：&ldo;刘大人来寻碧衣么，她大约在厨下备茶，刘大人自己过去就是，我自是不便相陪了。&rdo;南极少见有客人过来，好奇的从苏清雪怀里探出头来看他。

刘齐本要说什么话，此时怔了一怔，转口道：&ldo;多谢侯爷。我今日过来，除了盼着能见碧衣姑娘一面，另有一事想告诉侯爷知道。&rdo;苏清雪淡淡笑道：&ldo;如今的朝中之事，我也能猜想到一些。多谢刘大人好意。&rdo;

刘齐不信道：&ldo;谢大将军一事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许多大人纷纷上书请陛下赐死侯爷，侯爷真的都知道么？&rdo;苏清雪不答，微笑道：&ldo;刘大人没有附上一本么？&rdo;刘齐正色道：&ldo;若不是得知了大殿下之事，我也不敢白食君禄。&rdo;南不知刘齐正说着自己之事，抛下了纸笔，倚在苏清雪怀里玩着他腰间的扭丝纹瑗玉佩。苏清雪抚着南长不过肩的头发，笑微微的道：&ldo;你怎知我留下了他，便是存了什么好心。&rdo;望着南的眼中却尽是温柔怜爱。

刘齐一时呆住，实在猜不透他转着什么心思。若说苏清雪恨谢家人害死他父母家人，为何救了南；若说他宽宏大度不计前嫌，又为何定要逼死谢宣？低头思量间，一个小丫头捧了茶盘进来，伶俐的向苏清雪道：&ldo;公子，碧衣姊姊正在后园撷花，一会儿便送过来。&rdo;刘齐听了碧衣的名字，忙立起身来，道：&ldo;打扰侯爷了，刘齐失陪。&rdo;苏清雪微笑道：&ldo;不送。&rdo;刘齐自跟着玉梳往后园去了。。[t]

夜色渐浓，刘齐早已辞去了。苏清雪陪着南玩闹一会儿，看他两片眼皮渐渐的粘在一起，便让碧衣带他去睡了。碧衣不久回来，不言不语的在门边立着。苏清雪收拾了南涂抹过的纸张，另铺开一张临川小笺来，头也不抬的道：&ldo;儿睡了么？&rdo;碧衣却不说话。苏清雪微觉奇怪，抬起头来，却见一人立在房门处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竟是一月前被自己气了个半死的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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