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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伊扬一叹:&ldo;原谅我,当时……没感到事态会这么严重。&rdo;
&ldo;为了生存,我们必须开诚布公,有人要杀我们,对不对?猞猁只是他们的凶器之一,我们的危险远没有过去,对不对?&rdo;我问道。
&ldo;我要是真知道这些,怎么会让局面失控?但有一点我知道,一定是和我租那个木屋有关,一定是和石薇和安晓的死有关。&rdo;黑暗中传来他挪动的声音,他在向我靠近,&ldo;先告诉你,到这里来&lso;度假&rso;的源起。
&ldo;你已经知道,我的确不相信安晓是自杀,就像当初安晓不相信石薇是自杀,所以我开始仔细回忆我所知道的一切。当安晓从植物人状态脱离,开始对外界有反应到住进医院后,每次我去看她,为了刺激她的感知,有助于她尽快恢复,我都会和她做一个游戏。这是北京一位神经科大夫教我的一种康复技能,做法其实很简单:我一字一字地说一句话,也就是问她一个问题,然后告诉她,你努力回答,能张开嘴最好,不用担心我是否会听得见。最开始,都是极简单的问题,比如你叫什么?你多大了?你喜欢听谁的歌?最初,她连听懂我的问题都很艰难,更不用说有意识地去回答。但慢慢的,从她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完全听懂了我的问题,并且在想、在思考、在努力寻找答案,甚至在努力回答。所以那时候如果有人在沈阳医大二院看见我的情形,必定是我在病房里,和她说两句话,然后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
&ldo;有一天……那个时候她已经好转了很多,已经在家休养了,我终于问了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有没有人害你?我还清楚记得,她原本平静祥和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恐惧,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问题的能力,是我太冒失了。我当时吓得不行,连声道歉。随后,她的目光一片迷茫,我猜,如果她上吊是被害,她自己也不一定会记得具体的经过,也不一定知道谁是凶手。
&ldo;又过了一阵子,有一天我去看她,她看上去恢复得更好了,已经可以坐起身靠在床头,可以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我先是问她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吃过饭了吗,她用那种轻得无法辨识的声音回答说,吃过了,我当时很激动,因为那是第一次,她能发出哪怕是极轻微的声音。那是里程碑的一天,记得我当时就给在沈阳负责治疗她的医生打了电话。她那天的眼神特别殷切,好像很想跟我说什么,我问她最近在想什么,她开始回答,只发出了一个音,一个字,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竟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个字。&rdo;谷伊扬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伸出手,黑暗中触到了他的臂膀。我轻轻握了握,不知隔着厚厚的棉衣他是否能感觉。
安晓说的那最后一个字,一定是今日这一切的起源。
过了一阵,谷伊扬说:&ldo;那是个&lso;花&rso;的音。&rdo;
&ldo;花?&rdo;
&ldo;我最初以为,她说的是花,鲜花,因为我一直知道她很喜欢看美丽的花‐‐大概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所以也没在意,只是想,下回来看她,一定给她带一束灿烂的玫瑰花,完全没有想到,那竟是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那个周末过后,我回北京才两天,就听说她割腕自杀!我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人彻底要疯了,我赶回县里‐‐安晓家那时候已经搬到县里了‐‐我找了公安局里认识的人,告诉他们,一定要查清楚,安晓不可能是自杀。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杀,毕竟那时候安晓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拿起剪刀不成问题,现场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她这几年来,一直卧床,当然也不会得罪招惹任何人。
&ldo;从此,我抱定了安晓是被害的观点,开始打算自己揭示真相。但线索呢?我没有任何线索!安晓开始恢复后,进展缓慢,直到上回见面,她也只能够说出几个简单的字。我开始思考,&lso;花&rso;字和她的死会有什么关联。当然我苦思冥想后还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ldo;想了很长时间,我开始将安晓的死和石薇的死联系在一起考虑。毕竟安晓最初的上吊,就是在石薇上吊的那个木屋,她们俩生前又是好朋友。可是石薇上吊也早就被定为自杀,也没有任何线索。唯一的可能,是一些心理学家的解释,安晓自杀,是受了好朋友石薇自杀的影响,一种心理暗示什么的。
&ldo;我就这么苦苦地想,终于有一天,我忽然感受到一个可能的方向:孤立地看,安晓说的&lso;花&rso;字毫无意义,但和石薇联系起来看,却有了些意义‐‐石薇是我们中学的艺术尖子生,一直准备报考美院的,石薇的特长是画画!安晓生前说的那个&lso;花&rso;字,会不会是&lso;画&rso;呢?这只是个假设,但事实证明,这个假设,把我带到了这里。&rdo;
谷伊扬不再说话,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眼前一亮,他打开了手电,照着一张展开的纸,显然他一直随身携带着,&ldo;你看这张,看出什么没有?&rdo;
我凑上前仔细看去,是一幅景物速写。看得出,画者很有功底,线条流畅坚定,如果要我冒充笔迹专家,我会猜画者很有自信很有主见。画面的最前方是座黑色的木屋,一定是传说中的小黑屋;木屋裹在数株参天松树中,后面是山坡和更多的松树;在画面的最远处还有一座白色的木屋,在森林中若隐若现!
&ldo;黑色木屋是石薇和安晓上吊的木屋?就是我们租的别墅?白色木屋,难道就是这儿?就是这间木屋?这是石薇画的?&rdo;我惊叹。
谷伊扬说:&ldo;安晓去世后,我得到她父母的允许,在她的房间里整理遗物。这张画,夹在安晓的一个相册里,相册的那一页都是安晓和石薇的合影。所以我猜,这画是石薇的作品。我后来问过石薇父母而得知,安晓曾经去石家整理过石薇的遗物!估计安晓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在整理遗物的过程中,寻找线索。
&ldo;开始,我对这幅画也并没有太在意,安晓收藏已故好友的一幅画,很正常,即便是关于&lso;小黑屋&rso;的,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石薇吊死在那里,而且我们三个在少年时期的那一次&lso;探险&rso;历历在目,石薇印象深刻,画一幅画也合情合理。我甚至没有在意那个白色的小屋,因为我知道山林里这样的木屋不止一二。但我后来又想到,石薇和安晓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听她们讲起过从小学开始,她们就经常通过画画来传送信息,比如说,上课传纸条,怕被老师和别的同学看见发现她们的小秘密,她们就不写任何字,只是通过画画来描述小秘密,课间休息去玩跳绳还是踢毽子、放学后到谁家做功课,诸如此类都用画画表达。到中学,更会用画画来打趣某些男生。所以,会不会这幅画正是石薇留给安晓的一个秘密呢?有一天,我又拿出来这幅画仔细研究,终于发现了一个疑点。&rdo;
谷伊扬伸出食指点在黑色木屋的背面,向上蜿蜒曲折地勾画,我终于看清,在素描的众多不同方向的铅笔线间有一条细细的不间断的铅笔线,从&ldo;小黑屋&rdo;一直连接到白色小屋。
我低呼:&ldo;这不只是张风景速写,这是张地图!&rdo;
&ldo;我也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猜测,石薇和安晓的死会不会和黑木屋和白木屋二者相关。我得知&lso;小黑屋&rso;已经被改造成别墅,就抽了一个周末到这里来实地考察,却发现,这间白色木屋还保留着!但是我在这幢小木屋里里外外仔细寻找,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后来我想平日这里偶尔也会有工作人员进出,看到我,会觉得我鬼鬼祟祟,于是我想了这个现在看来很笨的主意,租下了&lso;小黑屋&rso;原址改建后的别墅,然后在这段&lso;度假&rso;的时间里仔细研究这座白色木屋。因为白日里怕撞见人,刚来的那两天,我每天晚上至少用两个小时,在这里翻找。比如这地窖里,几乎每一寸我都摸过了,什么都没发现。这几天,尤其成露失踪后,我感觉我整天就是在和坚硬的墙壁、天衣无fèng的木板怄气干架,而且总是一败涂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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