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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他又败在了那个女人的儿子手中,任他千般筹划、四处奔走还是被晏珏打的落花流水。
一片血肉狼藉中,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素来温润高贵的晏琼殿下滚落下马,宛如痛失所爱的孩子般掩面跪地,失声痛哭:“母妃,你输了,我,也输了。”
晏国北地的大山中四季酷寒,十一月更是吐气成冰。
往炉膛中添了些薪柴,望着身边被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红了半边脸的晏琼,朔流光心中酸涩的道:“殿下,一会暖和些了,就熄了火吧,柴不多。”
“嗯。”晏琼轻应,伸臂揽住了朔流光道:“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朔流光安心的靠在晏琼宽阔的怀里,轻轻摇头:“我不在意,跟着殿下,受再多的苦我也愿意。”
晏琼心下酸涩,屈臂近将她抱的更紧。
水宇天阁的绝世明珠,四海贵胄千金难聘的红颜美人,却随他戎马刀兵,为他受尽了委屈,他愧疚的道:“流光,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亏欠了你。”
朔流光的脸颊贴在晏琼的胸膛上,她将人生最美好的十年,都交付给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确然不曾负她,金钱、权势、信任、关心,她想要的一切都予求予取……只除了爱,任他千般掩饰,百般狡辩,都无法逃避一个事实……他不爱她。
朔流光泪流满面的勉强笑道:“殿下,我知道你不爱我,你真心喜欢的人一直只有果儿,可是我不在乎,我是你的妻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是啊,流光,只有你一直陪着我。”晏琼微微低头,静静注视着怀里的朔流光,眉宇间的和煦仿佛仍是初见时谦谦君子的模样,他淡淡一笑道:“流光,我为你讲讲我的母妃程氏吧。”
这是晏琼第一次同朔流光提起自己的亲人,虽深陷困境,朔流光仍擦干眼泪,尽量微笑着倾听。
晏琼道:“我的母妃其实是个很温婉淡雅的人,她虽入宫最早,却从不似月后那般受父皇宠爱;她出身门第显赫,又不及高贵妃家权势滔天,所以即使贵为九嫔之首,也总是处处受人白眼。”他凄凉一笑道,“我小的时候,为了让父皇另眼相看,拼命的读书习武,讨好太傅。那时候真傻,只以为是母妃不够漂亮,自己不够聪颖,后来封后大典上看到了月后才知道,原来后宫的三千佳丽,都不过是她的一个影子。”
晏琼自嘲的笑了笑,“知道为什么我、晏璃、晏珏、晏玥,名字里都镶了一个“玉”字吗?”
朔流光摇头。
“因为月后,月后素明,她的小字便是玉儿。”晏琼道:“自从月后进了宫,母妃就变了,性子刚硬了,手段也高明了不少,她依附贵妃高氏一同毒杀后宫嫔妃。我十五岁开府封王后遥在封地,仍能从往来京都的官员口中,听到不少关于她的狠辣作为,最后,终于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让她惨死在了盛阳十六年的那场宫变中,我是该可怜她?还是该替她悲哀?”
朔流光支起身子,食指轻轻放在了晏琼冰凉的唇上:“殿下,不要再说了,她本是贤淑的好女子,是皇家的权势、吃人的宫廷让她变成了那样,以后不要再想那些令你、也令她不开心的事,让你的回忆里永远留下她最美最好的样子。”
晏琼温和的笑开:“好!”下一刻,他润雅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经刺进了他的颈后,抵挡不住的困意席卷而来,他惊慌的挣扎着道:“流光,你要干什么?”
“殿下,敌兵已在山下,我们根本无路可走,晏珏不会放过你,可是,我不想让你死。”她的手抚摸着晏琼俊逸的脸颊,声音带着温柔的哄劝:“走吧,我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晏琼殿下,你和果儿一起隐姓埋名,永远不要再回来。”
晏琼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口中发出破碎不成句的几个音,但是朔流光听懂了,他在问:“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朔流光抱住他即将倒下的身躯,在他耳侧道:“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放心,有婧儿在,晏珏不会难为我,今后,我会忘了你,还做我无牵无挂的大漠女侠。”
“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晏琼终于放弃抗争,沉沉的昏睡在朔流光怀里。
看着他仿若孩童的安然睡颜,朔流光悲凉的笑出了一脸眼泪,她的指尖依恋的划过晏琼英俊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张面孔深深铭记。
她又回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们初见时那个盈满淡香的清晨,在经历过那么多大漠风沙和暗夜血腥后,晏琼携着光明与救赎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眼底带着明明灭灭的温润忧伤,看她的目光亦是温柔怜惜,他对她说:“如果你想,可以离开这里,去过平静的生活。”
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未有人对她说过那样的话。那时她便想,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像兵书史册里描绘的,那些满心阴谋诡计的皇子,倒更像是江南烟雨湖畔的多情游侠。
但似他这般俊美儒雅、大权在握,若对自己逢场作戏,定是无往不胜,可他宁愿自己多背负一份沉重,也不愿剥夺她的自由,将她拉入战局。
何况,他的声音那样温和儒雅,他的眼眸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心,就在那一刻怦然悸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依旧是那人,却早已物是人非。
果然,斗转星移、世事难料啊……
她轻柔在晏琼的唇上印下一吻,连同泪水也流了下来:“晏琼,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爱上你!”
擦干眼泪,她冷静的推开门,对着外面集结待命的人道:“子时晏珏将会发动总攻,两军交锋时,我会率主力尽量吸引敌军的兵力,你们,一定要倾尽全力,护送晏琼殿下安全下山!”
“是!”所有应答之声坚定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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