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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这里凤生听见楼上唧哝一番，虽不甚明白，晓得是一定说他，心中好生痒痒。直等楼上不见了人，方才走回书房。从此书卷懒开，茶饭懒吃，一心只在素梅身上，日日在东墙探头望脑，时常两下撞见。那素梅也失魂丧魄的，掉那少年书生不下，每日上楼几番，但遇着便眉来眼去，彼此有意，只不曾交口。又时常打发龙香，只以采花为名，到花园中探听他来踪去迹。龙香一来晓得姐姐的心事，二来见凤生腼腆，心里也有些喜欢，要在里头撮合。不时走到书房里传消递息，对凤生说着素梅好生钟情之意，凤生道：&ldo;对面甚觉有情，只是隔着楼上下，不好开得口，总有心事，无从可达。&rdo;龙香道：&ldo;官人何不写封书与我姐姐？&rdo;凤生喜道：&ldo;姐姐通文墨么？&rdo;龙香道：&ldo;姐姐喜的是吟诗作赋，岂但通文墨而已！&rdo;凤生道：&ldo;这等，待我写一情词起来，劳烦你替我寄去，看他怎怎么说。&rdo;凤生提起笔来，一挥而就。词云：

木落庭皋，楼阁外，彤云半拥。偏则向、凄凉书舍，早将寒送。眼角偷传倾国貌，心苗曾倩多情种。问天公，何日判佳期，成欢宠？词寄（（《满江红》。

凤生写完，付与龙香。龙香收在袖里，走回家去，见了素梅，面带笑容。素梅问道：&ldo;你适在那边书房里来，有何说话，笑嘻嘻的走来？&rdo;龙香道：&ldo;好笑那凤官人见了龙香，不说甚么说话，把一张纸一管笔，只管写来写去，被我趁他不见，溜了一张来。姐姐，你看他写的是甚么？&rdo;素梅接过手来，看了一遍，道：&ldo;写的是，一首词。分明是他叫你拿来的，你却掉谎！&rdo;龙香道：&ldo;不瞒姐姐说，委实是他叫龙香拿来的。龙香又不识字，知他写的是好是歹？怕姐姐一时嗔怪，只得如此说。&rdo;素梅道：&ldo;我也不嗔怪你，只是书生狂妄，不回他几字，他只道我不知其意，只管歪缠。我也不与他吟词作赋，卖弄聪明，实实的写几句说话回他便了。&rdo;龙香即时研起墨来，取幅花笺摊在桌上。好个素梅，也不打稿，提起笔来就写。写道：自古贞姬守节，侠女怜才。两者俱贤，各行其是。但恐遇非其人，轻诺寡信，侠不如贞耳。与君为邻，幸成目遇，有缘与否，君自揣之！勿徒调文琢句，为轻薄相诱已也。聊此相复，寸心已尽，无多言。

写罢封好了，教龙香藏着，隔了一日拿去与那凤生。龙香依言来到凤生书房，凤生惊喜道：&ldo;龙香姐来了，那封书儿，曾达上姐姐否？&rdo;龙香拿个班道：&ldo;甚么书个书，要我替你淘气！&rdo;凤生道：&ldo;好姐姐，如何累你受气？&rdo;龙香道：&ldo;姐姐见了你书，变了脸，道：&lso;甚么人的书要你拿来？我是闺门中女儿，怎么与外人通书帖？&rso;只是要打。&rdo;凤生道：&ldo;他既道我是外人不该通书帖，又在楼上眼睁睁看我怎的？是他自家招风揽火，怎到打你？&rdo;龙香道：&ldo;我也不到得与他打，我回说道：&lso;我又不识字，知他写的是甚么！姐姐不象意，不要看他，拿去还他罢了，何必着恼？&rso;方才免得一顿打。&rdo;凤生道：&ldo;好谈话！若是不曾看着，拿来还了，有何消息？可不误了我的事？&rdo;龙香道：&ldo;不管误事不误事，还了你，你自看去。&rdo;袖中摸出来，撩在地下。凤生拾起来，却不是起先拿去的了，晓得是龙香耍他，带者笑道：&ldo;我说你家姐姐不舍得怪我，必是好音回我了。&rdo;拆开来细细一看，跌足道：&ldo;好个有见识的女子！分明有意与我，只怕我日后负心，未肯造次耳。我如今只得再央龙香姐拿件信物送他，写封实心实意的话，求他定下个佳期，省得此往彼来，有名无实，白白地想杀了我！&rdo;龙香道：&ldo;为人为彻，快写来，我与你拿去，我自有道理。&rdo;凤生开了箱子，取出一个白玉蟾蜍镇纸来，乃是他中榜之时，母舅金三员外与他作贺的，制作精工，是件古玩。今将来送与素梅作表记。写下一封书，道：承示玉音，多关肝膈。仪虽薄德，敢负深情？但肯俯通一夕之欢，必当永失百年之好。谨贡白玉蟾蜍，聊以表信。荆山之产，取其坚润不渝；月中之象，取长团圆无缺。乞订佳期，以苏渴想。未写道：辱爱不才生凤来仪顿首索梅娘子妆前。

凤生将书封好，一同玉蟾蜍交付龙香，对龙香道：&ldo;我与你姐姐百年好事，千金重担只在此两件上面了！万望龙香姐竭力周全，讨个回音则个。&rdo;龙香道：&ldo;不须瞩咐，我也巴不得你们两个成了事，有话面讲，不耐烦如此传书递柬。&rdo;凤生作个揖道：&ldo;好姐姐，如此帮衬，万代恩德。&rdo;龙香带者笑拿着去了，走进房来，回复素梅道：&ldo;凤官人见了姐姐的书，着实赞叹，说姐姐有见识，又写一封回书，送一件玉物事在此。&rdo;素梅接过手来，看那玉蟾蜍光润可爱，笑道：&ldo;他送来怎的？且拆开书来看。&rdo;素梅看那书时，一路把头暗点，脸颊微红，有些沉吟之意。看到&ldo;辱爱不才生&rdo;几字，笑道：&ldo;呆秀才，那个就在这里爱你？&rdo;龙香道：&ldo;姐姐若是不爱，何不绝了他，不许往来？既与他兜兜搭搭，他难道到肯认做不爱不成？&rdo;素梅也笑将起来道：&ldo;痴丫头，就象与他一路的。我到有句话与你商量：我心上真有些爱他，其实瞒不得你了。如今他送此玉蟾蜍做了信物，要我去会他，这个却怎么使得？&rdo;龙香道：&ldo;姐姐，若是使不得，空爱他也无用。何苦把这个书生哄得他不上不落的，呆呆地百事皆废了？&rdo;素梅道：&ldo;只恐书生薄幸，且顾眼下风光，日日不在心上，撇人在脑后了，如何是好？&ldo;龙香道：&ldo;这个龙香也做不得保人。姐姐而今要绝他，却又爱他；要从他，却又疑他。如此两难，何不约他当面一会？看他说话真诚，罚个咒愿，方才凭着姐姐或短或长，成就其事；若不象个老实的，姐姐一下子丢开，再不要缠他罢了。&rdo;素梅道：&ldo;你说得有理，我回他字去。难得今夜是十五日团圆之夜，约他今夜到书房里相会便了。&rdo;素梅写着几字，手上除下一个累金戒指儿，答他玉蟾蜍之赠，叫龙香拿去。

龙香应允，一面定到园中，心下道：&ldo;佳期只在今夜了，便宜了这酸子，不要直与他说知。&rdo;走进书房中来，只见凤生朝看纸窗正在那里呆想。见了龙香，勉地跳将起来，道：&ldo;好姐姐，天大的事如何了？&rdo;龙香道：&ldo;什么如何如何！你道你不知进退，开一便问佳期，这等看得容易，一下性子，书多扯坏了，连那玉蟾蜍也损碎了！&rdo;凤生呆了道：&ldo;这般说起来，教我怎的才是？等到几时方好？可不害杀了我！&rdo;龙香道：&ldo;不要心慌，还有好话在后。&rdo;凤生欢喜道：&ldo;既有好话，快说来！&rdo;龙香道：&ldo;好自在性，大着嘴子&lso;快说来！快说来！&rso;不直得陪个小心？&rdo;凤生陪笑道：&ldo;好姐姐，这是我不是了。&ldo;跪下去道：&ldo;我的亲娘！有什么好说话，对我说罢。&rdo;龙香扶起道：&ldo;不要馋脸。你且起来，我对你说。我姐姐初时不肯，是我再三撺掇，已许下日子了。&rdo;凤生道：&ldo;在几时呢？&rdo;龙香笑道：&ldo;在明年。&rdo;凤生道：&ldo;若到明年，我也害死好做周年了。&rdo;龙香道：&ldo;死了，料不要我偿命。自有人不舍得你死，有个丹药方在此医你。&rdo;袖中摸出戒指与那封字来，交与凤生道：&ldo;到不是害死，却不要快活杀了。&rdo;凤生接着拆开看时，上写道：徒承往复，未测中心。拟非夜谈，各陈所愿。因不为投梭之拒，亦非效逾墙之徒。终身事大，欲订完盟耳。先以约指之物为定，言出如金，浮情且戒，如斯而已！未附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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