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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璟站在奶妈的小宅子门口,手里握着提来的补品,心情复杂地敲了敲门。奶妈的宅子离王府不远,王府对于她,像是保护又更像是监视。他知道奶妈身体不好,也知道这份亲情是他在这个冷漠的王府里最温暖的寄托。门打开后,一个年轻女子迎出来,自称是奶妈从乡下接来的侄女。钟璟对她点头致意,径直走进了院中。
屋内,奶妈瘦削虚弱的身影正坐在床上,她脸色有些苍白,看到钟璟过来,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璟公子,你怎么来了?”
钟璟放下手中的补品,眼神柔和下来,轻轻握住奶妈的手。“奶妈,叫我璟儿就好。我今天有些话,想亲口问问。”
奶妈有些疑惑,却也隐隐猜到什么,目光闪了闪,半晌才点点头。钟璟看着奶妈的眼睛,压抑着多年的困惑终于涌上心头,他轻声说道:“奶妈,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生母,不是王妃。”
这句话让奶妈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终究瞒不住了。叹了口气,她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些许沧桑与不舍:“璟儿,这件事我原本是想带进坟墓的,但如今你既已知晓,奶妈也不再瞒你了。”
她的眼神渐渐飘向窗外,像是回到过去的时光:“你母亲,是个可怜的女子。她难产而亡,王爷不许他人动手,亲自为她料理后事,悄悄地将她下葬,却不让世人知晓她的身份。那时,老太妃极力主张由王妃抚养你,她不许任何人提起你的生母之事,怕影响了王府的体面。”
钟璟听着,心中如同掀起了巨浪,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这份亲情死心,然而听到奶妈的叙述,那份从未得到的母爱忽然涌上心头,带着隐隐的痛楚。他轻轻垂下头,哑声问:“那…父亲,他是如何看待我的?”
奶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叹息道:“王爷…他或许也是有难言之隐。你母亲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许是为了避开伤心的回忆,才把你放在王妃身边,交给我抚养。”
钟璟闭上眼睛,心中不知是怨是恨还是一丝对父亲从未感受到的复杂情感。他轻声说道:“奶妈,若不是你,这些年我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奶妈眼中闪着泪光,带着最后的慈爱,她哽咽道:“璟儿,奶妈唯一的愿望,便是你平平安安,别被仇恨冲昏了头。你生母是个面冷心善的人,若是地下有知,也会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钟璟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奶妈,我的生母…她是什么样的?我总觉得心里缺了些什么,想有个念想。”
奶妈怔了怔,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然而,过了许久,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带着几分无奈,轻轻叹息:“璟儿,奶妈记性不好了,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你母亲的模样…早就模糊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带着些许怅然:“记不得她的脸,只记得她是个温柔的女子,安静。”奶妈低头沉思了片刻,眼中闪过些许回忆的光芒,缓缓开口:“璟儿,奶妈倒是还记得一件事。你母亲年轻时虽温婉,却也有一股子坚韧。有一年,她偷偷逃出了府,想要摆脱那桎梏的生活。可惜还没跑远,就被抓了回来。”
钟璟听得怔住,似乎不曾想过母亲竟有过这样的一面。回过神来,他的生母难道不是和念儿一样的坚韧吗?
“那次被抓回来,她浑身是伤,特别是腰间,也不知是冻疮还是被树枝划破了,留下了一个印记。后来疤痕淡了,却始终留下一块印子,像是一片枯叶。”奶妈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怜惜,“你母亲那么温柔的人,却背负着这么多。我想,那道印记啊,就像是她孤身对抗女子命运而留下的痕迹。”
钟璟默默点头,心中忽然多了几分不舍与依恋。母亲的这道印记,似乎成了她曾挣扎反抗的象征,而如今却只剩下这点模糊的回忆。他轻轻地道:“奶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记住她的。”奶妈看着钟璟,眼神中带着些许决绝和怜爱。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心里想着,既然自己把这些告诉钟璟了,想必…也快到头了。王府那边若知道了这些,恐怕也不会轻饶自己。她开口说:“我时日不多了,你照顾好自己啊。”
钟璟心头一紧,急忙说道:“奶妈,你别多想。”
奶妈却微微摇头,露出一抹苦笑:“傻孩子,你在王府里的路还长,奶妈一个人,倒也无牵无挂了。既然今日与你说了这些,奶妈心中也算放下了。只是有些话,想趁现在交代清楚。”
她望着钟璟,眼中带着慈爱和严肃:“璟儿,若有一日,你能在王府里立足,奶妈希望你能过得坦然自在。不要执着于过去,过多去恨什么人。你的母亲也好,你也好,都是天命难改。你记住,凡事要留有余地,不为别人,便是为了自己。”
钟璟紧紧握着奶妈的手,眼眶微红,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他从未想过,奶妈竟会有如此决绝的一天。
奶妈继续叮嘱道:“以后无论你怎样,都要守好自己的心,不为权势所困,更别为情仇所累。你的母亲若在天上,也希望你活得安然,不要因她的过往而沉陷。”
钟璟哽咽着点头,郑重承诺:“奶妈,我会记住你的话。我一定会护着你,让你无忧。”
奶妈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一丝怅然,像是看透了生死一般。她轻轻握住钟璟的手,似乎将一生的牵挂都留在这一刻,最后轻声道:“璟儿,你能平安,就是奶妈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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