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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悦诚服，毕恭毕敬地拿起帕子给沈令抹汗，沈令仰头闭上眼，漆黑长睫簌簌轻颤，隔着一层丝绢，他额头皮肉菲薄而凉，下面就是净硬的骨。

叶骁忽然想，他瘦了这么多。

想想也是，从二月到现在短短五个月，沈令为他受了多少伤。

他心内升起柔软苦楚，放下帕子，俯身而看，沈令睁了眼，望着他的眸子莹润如一泓封在玉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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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横波就冲进来了。

字面意义上的，一头灰的叶横波，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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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差点吓得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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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作为一个半吊子大夫的本能让他把横波摁在厢房，没让她去污染沈令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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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你现在不是该在咏宁府么！

横波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只上下打量他一遍，全须全尾儿，松了口气，随即向塑月的方向躬身一揖到地，转身面对叶骁，正色道：“蓬莱君有口谕。”

叶骁站好恭恭敬敬还了一礼，垂首侍立道，“秦王叶骁，恭聆君上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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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君的口谕就一件事：皇祖圣骨让横波带过去了，你自己跟沈令看着办，办不好就把你头打掉。

——特别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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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祖圣骨顾名思义就是塑月历代先皇的遗骨，上承天泽国运，乃是最好的术式道具，等闲不得动用，此次蓬莱君要移动九台，请出的定阵物就是皇祖圣骨。

横波从怀里取出一个木椟，叶骁与横波两人验完上头蜡封，低声道：“请出的哪位陛下的圣骨？”

横波小心翼翼拿银刀剔蜡，回道：“荒帝。”

荒帝乃是僖宗与继娶的帝君所出的幼女，容色绝美，极受僖宗钟爱，为了能让她登基，僖宗废一子杀一子，结果扶上墙的是一滩美艳烂泥，她登基之后宠信奸佞，穷奢极欲，以至于一直号称富冠天下、东陆之财十藏其七的塑月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她爱宠极多，因此逼杀原配帝君，新立倡优出身的新帝君，最后欲立幺子，而逼杀与原配所出子嗣。原配所出的一子一女在被杀前夜逼宫政变，将她废黜，幽禁别宫，她与各色男宠所出四子及其族眷均枭首午门，血流成河，乃是塑月皇族史上最惨烈的一幕。

两年之后，她幽死离宫，上谥号为荒，不加庙号，不入宗庙受子孙供奉。

叶骁叹了一声，横波剔开蜡封，退在一边，叶骁净手后取出内中一个玉匣，里头一个小指盖大小的无瑕琉璃瓶，装着一枚绿豆大小，颜色微黄，形如马镫，极小的骨头。

那是人体内最小的骨头，耳朵里的镫骨。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只有叶骁能感觉到，这粒小小的骨头上所蕴含，即使过了近两百年也依旧澎湃的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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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在青史中臭名昭著的塑月荒帝，在历史的背面，秘术的谱系中，乃是叶家唯二的两名大巫之一，身负长乐君与玄翼君两位尊神佑护，被敬称为欲乐天女。

在她手中，护佑塑月国运的斫龙九台阵终于得以运行，同时引入元家镇压桔家，拉拢白玉京，让整个东陆之上秘术第一的桔家彻底臣服，在她生命的尾期，她在幽寂离宫中规划出了白玉京玉京大堤的雏形，巩固白玉京与塑月的同盟。

——叶骁与叶横波可悲的、美丽的、又荒唐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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