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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大洪水（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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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转出一位清丽脱俗的少妇，轻裘缓带，扶着腰身缓缓走来，她安抚着隆起的腹部，说：“这小家伙又踢我了，哎呦。”

铜面客脸上顿时温柔许多，站起身替她紧紧锦貂滚边的紫袄：“平君，烤野雉是不是太腥了，红豆莲子羹喝了没有？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屋里不暖和吗？还是炭气太盛，闻了不舒服？”

许平君笑道：“屋里暖和着呢，这几天我总想给你做几样喜欢吃的菜，你整日价忙那些大事，急得嘴唇上起燎泡。我身子重帮不上忙，只能饮食上多留意些儿。”

铜面客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我这边没什么大事，你还有一个月就生了，安心养胎，十指别沾阳春水。我让厨子给你做个豆腐鲤鱼暖锅，热热地吃了。”

许平君偎依在丈夫怀里，轻轻抚摸着肚腹：“我猜是个男孩，你以后教他剑术、教他骑马，他和你一样游侠三辅。”

铜面客静静地听着，他想让孩子一出生就坐上至尊之位，而那机会，似乎在随着柴志平的蛮干而烟消云散。柴志平正在成为他难以掌控的力量，而且他听说柴氏除了私铸劣币，还将大量五铢钱中的铜融化出来打造兵器，使用这些兵器的人，包括被霍光镇压的燕王刘旦、前丞相上官桀，以及金日磾旧部里桀骜不驯的匈奴人，据说足有三千人潜伏在长安。而他手中，只有甘延寿召集起来的前羽林军军官和戍边老兵，以及自己游侠三辅时结交的游侠，不足两千人。

许平君见到丈夫又陷入沉思，谨慎地说：“知天易，逆天难，许多事大局难变。我只想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铜面客轻吻妻子的额头：“你放心，我去长安走一遭、最多一个月就回来，等我回来，专心陪着你和孩子。”

许平君知道劝不住他，将铜面客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肚腹上，轻轻地说：“这里有个小鼓包，他在蹬腿呢，和你小时候一样调皮。等他长大了我要给他找个厉害的媳妇儿管着，别让他四处乱跑。”

铜面客微微一笑：“你不够厉害么？只盼他长大了，别像我这般吃尽苦头……”

甘延寿与铜面客居所安稳，而刘贺这几天可谓颠沛流离，他和张怡舞被救上船之后，洪水骤然变大。小船比大船吃水浅，不至于搁浅，但在浊浪肆虐中太过脆弱，腥黄浑浊的怪浪一个劲往船舱里涌，两名船工急忙去舀水，两侧划桨的少了人，小船顿时吃不住劲，龚遂和杜延明急忙接替浆手的位置、死命扳动木浆。桑桓平在船尾把舵，胳膊渐渐酸痛，仍在大声喊着号子保持划桨的节奏。

这时一阵更大的浪涌排山倒海而来，小船难以掌控，向右舷的巨石撞去，刘贺急忙操起一根两丈多长的竹篙，向巨石撑去。竹篙“铎”地一声戳在坚硬的岩壁上，刘贺双手拄定，竹篙在洪水的重压下弯成弓形，长老大吃一惊：“海昏侯什么时候气力变得如此之大？快快划桨！”

龚遂和杜延明帮不上刘贺，只能胳膊轮转拼命划桨，桑桓平咬牙把定了船舵，十指爪子几乎刺进舵杆。众人眼看竹篙弯成半圆、将断未断，都捏了一把汗。刘贺仿佛感到身体里金砂再次浮现，金砂随着脉络流向四肢百骸，隐隐附着在竹篙上。原本弯成半圆的竹篙似乎不那么脆弱，刘贺踏着舱板、足上借力，双手加劲狠狠一撑竹篙，只听“嘣”地一声，小船终于弹开，转向从岩石的一侧堪堪擦过。

小船上的人大声欢呼，对刘贺刮目相看，张怡舞过来帮刘贺捏捏酸胀的胳膊，刘贺笑问长老：“您神机妙算，怎么猜到我俩会遇上洪水？”

长老逊谢道：“海昏侯过誉了。剥牛坑被淹之后，多亏龚遂和杜延明协助，一部分巴蚺族人逃出生天，暂时安置在柴志平的庄园里，只觉得不安，孟远略和甲乙丙丁四名暗探都出去打探消息，免得被人一锅端了。

“暗探甲、乙依次回来报告，说柴志平派部曲（私人武装）前往堰塞湖方向，他又让李颜光、韩延寿召集民夫，带着撬棍、滑车、十字镐、铁锨去了。我猜他派部曲杀散护卫堰塞湖的官兵，又要亲自监督民夫掘开堰塞湖。”

说起此事，长老极为激动，说话时雪白的长髯在下巴上一颤一颤：“孟远略回来急报：张安世征发五六个县的民夫和水车，在羽林军的护卫下前往剥牛坑。我想，那柴志平报复心极强，他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利用堰塞湖里的洪水冲垮张安世。”

“不多时，暗探丙、丁回来报告，一个说柴志平部曲已经杀散驻守堰塞湖堤坝的官军；一个说您和张姑娘被张安世裹挟着同去剥牛坑，可是周围各个山头有羽林军巡逻，难以接近一里之内。龚遂和杜延明听了，都是心急如焚，我们一合计，等我们走陆路接近时，也得遇上洪水，索性在柴氏庄园里找了艘小船，走水路过来寻你！”

刘贺听他说“找”了艘船，多半是柴志平自己预备着十来条小船在洪水中来往，被长老“抢”来用，一笑也不说破。但这次长老可大大得罪了柴志平，巴蚺族群难以在柴氏庄园安身，长老这份古道热肠令他铭感五内。刘贺分派道：“长老暂回舱内安歇，有两人替换着轮流划桨，龚遂在船首指路，还是回柴氏庄园——我猜柴志平一时半会回不去，我们索性多多‘取’些东西，避免挨饿受冻。”

小船上的巴蚺早就对柴志平利用完他们随手抛弃极为不满，听到刘贺这么说都觉得郁闷之气一吐为快。而刘贺却是另一番心思：郦青萝是长老失散多年的孙女，要不要告诉长老她已经成了张安世手下的“五禽卫”之一？若是长老得知心爱的孙女在灭族仇人手下，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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