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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只是听,半个字也不敢说。江山只合生名士,莫遣英雄做帝王。这样的感慨,洋平也同样有,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也只有身份高贵地位特殊的彩子才敢如此评点本国的君王。“只是,他毕竟是君王,他即已做了君王,我们做臣民的唯有尽力辅佐,不要让他做出伤国家损社稷之事。”彩子语气凝重“皇上与流川枫之间绝不是普通君臣,这一点你我都明白。流川枫今日的地位凭的是他的本领得来的,并非依赖皇上的专宠,这一点,我也很清楚。我敬重这样的良臣君子,皇上对他生起相知相亲之意也是平常。我并不想加以反对。古来帝王雄主在男子中多有亲近之人,这也平常。但他们也同样没有忘记遵守为人君的本份,而这一点,皇上却做不到,他太诚太真了。他们都是好人,他们都不会想要伤害谁,可是我们都明白,最后受影响的必是我湘北国。一年之后,皇上可以如期大婚吗?我湘北国的太子要到何时才能降世,如何才可不让湘北国发生宗室争谪之乱,如何不让各国看轻我国,如何不让贤臣良君在青史之上留下永不磨灭的污名,水户将军,你想过吗,又或是,你认为我的顾虑错了?”洋平默然良久,终一字字道:“公主,他们是君王和臣子,可是,在这之前,他们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彩子美丽的脸上忽然掠过一缕凄凉的笑意:“你错了,我们皇室之人,首先是帝王公主,其次才是人。”这一句话说得无限凄凉,令人闻之泪下。洋平亦为之动容,难以说出责备之语,更何况,做为一位公主,彩子目光长远看到了国家真正的危机,一意为国家为弟弟打算,也没有人可以说他错。但是,樱木和流川难道就错了吗?洋平沉默良久后:“公主想要怎么做?”彩子轻叹一声:“流川枫是忠直之臣,国之柱石。湘北有这样的臣子,是湘北之幸,对于这种人,我只有敬与谢,我也万万不愿做迫害忠良的罪人。但是,如果是必须的话,我也只有担起这样的罪名,纵然万夫所指,君王震怒,也是无奈。水户将军,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劝流川枫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恰当的理由,辞官离职。”洋平欲言又止,他可以明白彩子的复杂心思,而事实上,在所有试图对付流川枫的人当中她可以算是真正最坦诚也是最宽厚的了。朝中仇视流川的大臣和宫中的太后莫不是恨不得置流川于死地,她能站在公正的角度来看待流川,承认流川的功绩已是极了不起的了,更何况,她确实也有有心保全良臣,也避免国家出现危机。但是任彩子想的千周万全,自己可以同意吗?洋平知道,自己是很难做到如彩子所愿的。就在他开口拒绝之前,有人闯了进来。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陈公公,看他满头大汗,无比惊惶的样子就知道必是皇帝那边出了事。也因此,彩子与洋平都没有开口责备他不经通传就闯入的无礼行为。陈公公一冲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下来:“彩公主,水户大人,快去劝劝圣上吧,圣上在发脾气,整个寝宫都快被他拆了。”洋平惊异地问:“不是有流川在吗?他难道还劝不住皇上?”“皇上就是在和流川大人吵架啊,吵得掀了桌子砸了椅子,我们在外头侍候的几个奴才都吓坏了,进去一看,却见流川大人还在和皇上顶嘴。皇上气极了,也不知打翻了多少东西,后来打无可打,又不肯打大臣,最后一拳打在殿柱上,皇上那样大的力气,整个寝宫都晃三晃,再不劝住皇上老奴看不用多久,寝宫就要塌了。”这一回就连彩子也惊讶了:“如此严重?流川枫说了什么惹了圣上?”“老奴不知,只知皇上这一回是动了真怒了,皇上连流川大人的奏折都撕了。”此言一出,彩子和洋平同时知道事情不简单了,湘北国还不曾有过皇帝撕了臣下奏折的事,再严重再气怒,最多也不过把奏折掷到地上,怎么会撕折子,而且撕的还是当朝第一宠臣的折子。二人谁也没有耽误,立时便往皇帝宫去了,。彩子在这之前,也曾在宫中撞上过流川枫数次,流川是依足规矩行礼的,彩子也依照礼法含笑应对。双方都有好奇之念,但谁也没有刻意在对方面前试探。流川内心坦荡无私,并没有想过拉拢权贵之事,彩子虽知流川是湘北国安宁的隐患,但也不肯做出折辱大臣的愚行。所以只是淡淡应对过去便罢。可是今天的流川枫让彩子很吃惊。虽然流川枫向来是冷冷的一个人,可是这般冷着脸冷着眼,连整个身体都散发着强烈的冷意,却是从不曾见到的。更何况流川枫只一意与樱木对恃,甚至在看到她这公主走进殿来,尚且没有行礼的意思,可见他是真的动了怒,也是真的要坚持心意,和樱木对恃到底了。而同样,站在满地狼籍之中,满脸通红,双眼冒火,一双已不知毁掉了多少东西的铁拳仍然握得死紧的皇帝在看了好友与皇姐入殿施礼后,也没有上前搭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起身。看样子,皇帝也是同样气得不轻啊。这一对如此心意相通两心相知的君臣何以闹到这种地步,这倒有趣了。彩子微微一挑秀眉,明利的眸子已看到地上那撕开后揉作一堆扔掉的奏折。这可算湘北立国以来,第一本遭此厄运的折子吧。洋平则上前问道:“皇上,出了什么事?”樱木一肚子火气,发作了半日,流川只不理会,仍然固执己见,他愈加气怒,此番洋平来了,正要好好喝骂一番,拿手一指流川,咬牙切齿地骂:“这只死狐狸,他贪钱贪得也不要命了,石头缝里也想抠出银子来。以往把个满朝文武,各地官员,连太后都得罪遍了,现在,他竟然连全天下的百姓,外加天地鬼神都不放过,他想钱想疯了。”流川神色漠然,目光冰冷,任皇帝声声喝骂,震耳欲聋,只作不知不闻,全不理会。洋平却是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心迷糊。在二人说话之时,彩子早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摊开,将撕破处凑在一块细看。一看之下,美眸中异彩连闪,心中暗暗惊叹。良久,方才微微一笑,明眸射出奇异至极的光芒看定流川:“尚书大人为我湘北果然尽心竭力,以往是与朝臣相争,这一回倒是要与天下相争,与鬼神相抗了,古来名臣皆不畏死,士大夫固然忠君报国,甘舍性命,却无不自惜羽毛,不肯有辱清名。大人却是连名声清誉都可全不计较,果然好气魄,果然好胆色,彩子佩服得紧。”洋平听得更加奇怪,向彩子走近几步。彩子一笑,将手上皱巴巴的折子交给他看。洋平接在手中,一目十行,刹那间便已看完,几乎没有思考,便采取了和樱木差不多的做法,跺脚便骂:“流川枫,你真的疯了。我素来知你是个不怕死的,可你知不知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你就真不怕生前万人指责,身后千古骂名,就是死了,也下进十八层地狱吗?”之五十一流川的奏折其中多是些改革政令,增加岁入的建议。他要改便是要大动手脚,虽目前只简单列出几条,若是这几点想法流传出去,就足以将天下人都得罪光了。第一条他要叫官绅一起纳粮交税,一下子把千百年来读书人官宦家的特权削掉一大半,已经结仇满天下了。第二条是要将盐茶等物纳入官卖,民间不可私营。这一来,更得罪了无数富可敌国的豪商。第三条是要发行交子,减少铜钱铸量。这便又得罪了无数铸炼工匠与天下间所有发制钱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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