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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山中岁月（第1页）

小契盈在云顶山也是独自睡一个房间，在将军府时虽然也是独居却不似现在这般孤独，毕竟将军府是自己的家。想着想着，这孩子用嘴角死死地咬着被角，眼泪顺颊（jia，2声）而下，直到小声啜泣。

小契盈不知哭了多久，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摸到契盈的榻上，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柔声哄着：“小丫头，不哭啊！小丫头，好好睡觉！以后三娘陪你，咱不怕啊……”

之后，又轻轻地哼起了歌谣：“月牙儿弯弯，枝丫丫晃，门里有阿爷，身边有阿娘，娃娃啊睡得香啊，睡得香……”

此刻，钟长风蹲在庐舍的炭炉边烤毛芋，随手把契盈带来的信甩给了楚凉泊，信上是大衡安帝赵钺亲笔写下的寥寥几字——“无一物？了一物？静回音！”

楚凉泊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说：“您老决定了？”

钟长风慢悠悠地说：“急什么，日子要一天一天地过，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我倒是想先把这孩子打磨打磨，我看她筋骨还不错……”

楚凉泊瞄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正色道：“契承祖送来一个孩子，赵钺又写来一封信，只怕会有人认为云顶山已经择主了，您老就不担心？”

听此一问，如顽童一般啃着发烫毛芋的钟长风嘿嘿一笑：“择主怎样？不择主又怎样？他们又能耐我何？”

这话说完，楚凉泊觉得这老怪身上竟生出了一股子邪气。更令他意外的是，当晚钟长风居然在契盈的房间外蹲坐了许久。

东方露白、鸡鸣之时，小契盈走出房间，开始了她的山中岁月。

第一年，契盈跟着钟长风扛着农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刚到山中，时值秋冬，契盈便要往山下的田里挑粪。因她身量小，钟长风特意给她编了两个小篮子专用。至于粪的来源嘛，除了人还有山中动物的，不过数量堪忧，所以契盈还得每日里漫山遍野地找粪，以至于后来在军中看到马粪都想赶紧收起来。

这粪一挑就从冬挑到了春，待到春风化雪时契盈开始学着耕地，是的，直接用人来耕，契盈被当成小牛犊子使唤。因为师父说牛有牛要干的事，可山里那几头牛除了在各处溜达着吃草也没什么正经事可做，只偶尔会被师父骑一下。

起初，契盈干的活儿连铁磙的五分之一都做不到，壮实的铁磙干起活来力气实在是大。是的，这山上还有个比她大四岁的小子，名叫铁磙，跟三舍师兄一样结实，说是三娘的儿子，契盈很羡慕他的健壮。

当得知契盈的想法，三娘不干了，她说姑娘家可不能长成铁磙那个样子。也是，铁磙除了有一大把子力气，就知道傻笑，看山中两只雀儿打架也能笑上好一阵。契盈偶尔会想铁磙莫不是个傻子，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将军府里的人瞧她，也是这样想的。

春耕结束就是播种，师父甚是耐心地给契盈讲解与耕种有关的一切事物，包括各地的农耕概况，堪比私塾里的先生。三娘苦着脸说这是要把我们盈儿变成村姑吗，钟长风则瞪着眼睛说种地是天下头等大事。

春播结束后迎来炎炎夏日，开始除草，早一次、晚一次，日日不落、日日不歇，直到金灿灿的粮穗压弯了枝头，直到粮仓被填满。

一年四季，寒来暑往，当第一次秋收完毕时，赶回山中的楚凉泊打量着契盈，笑着说：“嗯，不错，长高了、长壮了，也结实了！”

听他这样说，三娘气得又开始嚷嚷：“你那是夸小姑娘呢吗，不会夸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可秋收的第二天，契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扔进了碧血花海。还没等她对眼前美景发出感慨，就感觉呼吸困难然后眼前一黑便栽进了那片火红，身后的铁磙嘟囔了一句：“这么快啊！”

等契盈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又被扔进了临渊池，池水一半冰冷，一半滚烫。冰冷的那边是彻骨寒，滚烫的那边是焦金流石。

契盈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只见铁磙拿根棍子把自己往深水里推，契盈一边扑腾着一边喊救命。

铁磙则傻呵呵地笑着说：“山主说了，你得在这儿呆满三个时辰。”

从临渊池里爬出来，契盈又被扔进了密林阵。走着走着不是毒蛇就是野兽，只能撒丫子开跑，起初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之后是能上树就上树，能钻洞就钻洞，最后就只能赤手空拳抓蛇打野兽，好在铁磙经常能帮得上忙。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契盈总觉得自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但耳畔总能听到一个声音说：“你要活下来，活下来就能成为最强者！”

契盈不想成为最强者，但她想活下来，只有活着才能等到革叔叔来接她，才能回到将军府，她好想家，日日夜夜地想。可每次醒来，身边都空无一人，只有安神香的味道和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疼痛，那香是楚先生调的。

一晃，长朔十二年，春夏交接之际。

云顶之巅的山崖上，一抹轻快的身影正在腾挪转移，时而欢跳，时而安静地攀在崖上。那山崖如刀劈斧削，常人莫说攀上来，只看一眼也会眩晕。但此时，云雾缭绕，山风轻拂，那抹身影却身背一个篓筐享受地在山崖间跳跃。

楚凉泊站在悬崖对面安静地望着，望着那个欢快的少女时隐时现。山中岁月如流水，绿树红花落几番，契盈已经十二岁了。

此刻，她正一动不动地攀在崖上，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攀附岩石的手指处正盘着一条岩头蛇，蛇体与岩石的颜色混为一处，很难辨认。这蛇的毒性很大，被咬后很难止血，契盈不想受伤，便偏着头盯着距离她不远的铁磙。

此时铁磙正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津津有味地嚼着酸浆草，一副不搭理他的样子。

契盈皱眉，转眼珠，努嘴巴，都不能让铁磙正视她，最后她放弃了，翻了个白眼，单手发力，另外一只手如闪电般掐住蛇头，但还是被咬了一口。不过，契盈没有松手而是朝着铁磙的方向甩去，准确地抛到了铁磙的怀里。那条被甩得有点发懵的蛇就势啃了一口铁磙的下巴，铁磙哀嚎着掉下了岩石。

伴随着铁磙的哀嚎声，是三娘响彻山谷的声音：“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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