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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为他人作嫁衣裳（第2页）

“儿子央母亲带了父皇最爱吃的桂花胭脂糕，很是清甜，母亲今日里刚为我做下，孩儿带过来给父皇尝尝，父皇吃了，病就好了。”立时有宫人捧上温糯的桂花糕来，这糕点做起来十分讲究，是将新鲜莲藕捣烂取汁，熬成浓稠的藕酱，蜜腌酸梅打成汁，和以桂花粉，蒸熟撒入新鲜桂花晾凉而成。因为藕遇热常变色发黑，而皇后却能准确调和那酸梅汁与藕的比例，做成后是晶莹剔透的胭脂色，爽心悦目，吃起来又酸又甜，满口生津，又兼满屋都是桂花清香，实在爽口。

皇后自宫人手中接过琉璃果盘，用白玉勺送到晟帝嘴边，晟帝一时兴起尝了一口，遂道：“好爽口的味道，又饱口福了，到头来还是你……”兰皇后眼中隐约含泪，只笑着道：“皇上多吃几口……”心意已经百折千回，如今只剩下知足——无论如何，这一场离散，在今日终又圆满。

晟帝看一眼她的脸，未再说什么，一旁躬身站着的一位小太监递了杯茶过来，兰皇后疑道：“今日甘公公怎么不在御前伺候？倒换成你来？”

小太监躬身答：“师父这两日有腹疾，因担心御前失仪，特换了小人来伺候皇上。”

兰皇后喔了一声，并不以为意。遂低头将杯中茶水喂与皇上。谁料皇上刚喝几口下去，便大睁双眼，双手卡在喉中剧烈颤抖起来，太子机灵，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小手在晟帝后背敲打着，晟帝岂非普通人，此刻也竭尽全力吐了一口血出来，随即眼一闭晕了过去。

事发突然，承乾殿内惊慌失措，那太监的腿不易察觉地迈了一下，又止住了。兰皇后冲腿抖得筛糠一般的太监喝道：“去请御医来！”太监急忙抬腿要走，兰皇后又喊道：“等等！”此时候在皇后身侧的淞音赶紧奔了出去传御医，又招了侍卫们进来护驾，胆小的宫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御医来探时，皇上已经昏迷不醒，御医查探后奇道：“看皇上像是中毒的样子，可这茶水糕点里都无毒，兰后教人尝了糕点茶水，并没有人有异样出现。

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莺莳夫人到！”通传声将兰皇后从无边的惊怒中拉了回来，赶紧跪地迎接。

莺莳夫人，容晟帝的生母，闻讯赶来，见到的是儿子满目铁青，闭目不醒，这个历经坎坷的深宫妇人，双手将床榻捶地咚咚直响，悲痛欲绝。

兰皇后扶起悲痛的莺莳夫人，莺莳夫人发髻高绾，更添清瘦，她本是无庸族人，纤长窈窕，五官深刻，深目高鼻，瞳孔本来颜色就浅，现下因为愤怒，精光四射，平添威严。兰皇后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非常不自然，心里也平添几分委屈。怎么，这是要示威么？

此时御医早将名贵药物灌于皇帝口中，此举也只能续命，并不对症。莺莳夫人听闻，满眼绝望，直直盯着身旁的兰皇后。“如果我儿不在了，你马上会成为太后，是这锦阳城的主人，是大容河山的主宰。所以，你一手导演了一切吗？”

“夫人这样，竟是要问罪于臣妾么？枕边人突然遭难，臣妾肝肠寸断，恨不能代皇上承受一切，只可怜稚子年幼无辜，不能像寻常妇人一样哭天抢地，只能勉励支撑，臣妾心中的苦楚不下于您哪”。兰皇后说着，揽过哀戚落泪的容彦，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莺莳夫人看来并未有所动：“可你一来皇帝就出事。我听说，你们之间感情疏离。你曾逼得后宫一个美人残了自己的容貌，向皇帝请离。即便是你生下皇子，我儿也迟迟未立太子，是在众臣坚请之下，才正式册封——就如同群臣跪地请绿钿出皇宫一样，你哥哥的确能干哪！也许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我儿才不容于你们兄妹？”

兰皇后倒吸一口凉气，鼻梁处渗出细汗，“夫人如此说，莫非是怀疑我对皇帝存有不敬之心？”

“难道是我错怪了你，不是你心存怨恨，谋害我儿？”话虽留有余地，眼神依旧咄咄逼人。

兰皇后扑通跪地，涕泪交流，“夫人何出此言，冤死臣妾了！臣妾自进宫日起，就知道夫君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天子，也是后宫的天子，臣妾位居中宫，已是洪福齐天，岂敢再奢求独宠后宫，行此月满水溢之事？”太子容彦也跟着跪了下去。莺莳夫人示意淞音，将太子架走，容彦倔强跪地，最终还是被拉走了。

“这番话说得好听至极！你莫忘了，昔年我也是从宫里走出去的，对这宫苑里的一切手段，早就看透了。后宫里的妒忌，就像一年四时永开不败的花，一茬接一茬，直到那香味要了人命！你敢说你并没有这份心？！”

兰芳信低头，哀伤欲绝：“那吴美人是在皇上面前替娘家讨饶不成，恼了皇上才刻意弄丑了容貌，与我不相干啊。她虽出宫，但留下的公主，臣妾尽心抚育，从未疏忽。皇上厚爱绿钿，芳信的确感到委屈，可他是我至亲的夫君，我两个皇儿的父亲，纵使心中再有不忿，又怎会去谋害亲夫？！皇上患病前后，绿钿常陪在身前身后，比臣妾还要亲近，夫人这样说，芳信也不得不直言了！皇上一向康健，怎地忽然就病了，还病得这样重？连御医也只说病势来得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如此蹊跷！绿钿身世不明，在御前做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只是今日起才发作罢了！”

说到绿钿，兰后猛然想起刚刚离开的竞王妃，模糊地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眼下的情形也由不得多想。

莺时夫人奇道：“你头上这是什么花？从未见过。”

“是嘉兰花。臣妾来时，正赶上园内嘉兰花开，因久未见皇上，是竞王妃折下给儿臣戴在头上的，本意是取个百年好合的好兆头。”

“竞王妃？她见你何事？”

莺时夫人疑惑的口吻一时也引发了兰后的警觉。她坦言道：“是为了绿钿。”莺时夫人目光炯炯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兰后低着头，脑子飞快地运转着，竞王妃来通风报信说绿钿有孕这事，肯定不能给莺时夫人知道。

“是竞王妃担心绿钿出宫后再与竞王藕断丝连，听说竞王跟余府那头也有关联，臣妾不得已与竞王妃周旋了一会儿。”

莺莳夫人叹口气，心下了然，“她既已出宫，你无须再放在心上了。只不过，我与那余太后的纠葛，你甚是了然啊。”声音透着悲凉。

兰皇后慌道：“让夫人念及往事，原是我多嘴。臣妾只知夫人诞下皇上，不容于宫苑，并不知背后曲折。”

莺莳夫人冷笑两声，“还不都是女人善妒惹的祸。”孤芳信悲从心来，“夫人与我，俱是苦命人。还望您放宽心怀，保重身体才是。”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莺莳夫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示意兰皇后起身。“如今我儿遭此大难，你且谨记，照看好太子，莫要放纵了那些人的野心。”

兰芳信点头称是，“谨记夫人嘱咐。如今皇上遭难，朝堂之上恐有风波，我母子还不知要受何欺凌，还需夫人维护指点才好。”

莺莳夫人老泪纵横：“儿啊，我也只有你们这几个亲人了。来人，下旨，皇上病重，太子监国，宫中诸事交由皇后全权处置。”兰皇后深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