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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跟在后头,看见太夫人的手缩在袖里直颤,心中悲戚,上前一步轻声耳语:“生死有命,与旁人,没有干系...”
太夫人余光往里间瞥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双手,指甲修得干干净净的,白皙弹润不像是一个老人的手。
可她却从自己的手上,看到了肮脏和血污。
大夫人的死,并不是她促成的,可她手上到底还是又沾上了血。
行昭走后,方氏便开始口吐白沫,她连忙唤来大夫过来瞧,那老大夫连忙号脉,又让人端来熬药的盅,喝药的碗,老大夫尝了尝药,表情十分惊恐。
“为何药里有这么浓烈的芫花汁!开的方子里有一大味甘草,甘草反甘遂芫花海藻,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这能克死人啊!”
老大夫急忙动手要催吐,就是被这双手陡然拦下。
太夫人老泪纵横,转头看着雕着深碧色海水纹路的窗棂里,迷迷胧胧地能看见小孙女跪坐在地上,扑在床前,小手里握着方氏的手,小小的人儿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阿妩啊,下辈子不要投身权门贵家了...
活在乡野农间,小门小户里,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鸡啼鸟鸣,男耕女织,倒活得痛快逍遥。
临安侯府陷入了无尽的悲哀与暗黑中,而此时此刻黄城里的慈和宫却灯火辉煌,一片通明。
顾太后半眯了眼睛,手里头转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翡翠佛珠,微张开了眼,见殿下的小女儿坐立难安地打望着外头,终是先开了口:“是死是活,总会有个说法。贺家死了个当家主母,还能不公开吊唁?你且安心等着吧。”
应邑自顾自地撇撇嘴,眼光却移到站在顾太后身后的那个丫鬟身上,带了几分不乐意:“您非要我带上丹蔻去见方氏,也不怕引起她的猜忌,万一她认出来丹蔻是您身边的丫头,再往深了一猜——您都出面了,那信能是真的吗?这事儿不就坏了吗!”
顾太后笑起来,将佛珠一甩,又从头开始捻,这个阿缓素日都是个聪明的,只要事情一沾到贺家,就全乱了套。
“她是什么样的蠢人,你还不知道了?莫说她只见过丹蔻一面,纵是觉得有些眼熟,她也不敢往那头去想。”顾太后见应邑不以为然,语重心长又言:“你公主府的人虽都是个忠心的,可这事儿太大了,我总要让个放心的人跟着你。丹蔻又自小长在宫里头,见惯了生死和各类手段,总比你府里头的那些人强点吧。”
应邑想了想,终是轻轻点点头,自从和贺琰见了面后,心里头便总是慌,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头里落不下来。
这个机会不抓住,等方家有了喘息之机,方氏便将临安侯夫人的位置坐得更稳了!
她没那个本事,找到人悉心地学方祈的笔迹,也没本事,在定京城里传出这诛心的谣言,更没本事将手插到朝堂上去,指使人死谏当堂,她没有,顾太后也没有,可有人有这个通天的本事啊。
只要将方祈拦在平西关外一段时日,方福一死,她临安侯夫人的位置一坐稳,就算等方祈回来了,还能怎么样?
人都死了,还能开了棺材,重新给方福披上凤冠霞帔再嫁一次?
还是他以为他能动得了她应邑?
只要她坐上了那个位置,那就是她的了!谁还能从一个渴了几十天的人手里抢走救命的水不成!
“要是贺琰还存了疑惑,没有去逼方氏,你当怎么办?”顾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殿下神色坚定的小女儿。
应邑抿了抿嘴,将鬓间簪着的那朵火红的芍药花往上推了推,隐秘一笑,眼波转得极快:“您自小就教我别将希望寄托在一处上,各处撒网,总能有捞得上来鱼的地儿。”
顾太后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
应邑舒坦地靠在猩猩红芙蓉杭绸软垫上,等着顾太后问后言,等了半天,上面却没了音讯。
就像学堂里刚会背《论语》的小郎君,将书捧在父亲面前,等待着赞扬,谁料得到父亲却不以为然。
应邑不甘心,只好开口一一坦白:“我早晨去见阿琰,开门见山就告诉了他这些信都是假的,可若是承到殿前去,皇上也没有办法一下子辨别出来这些信的真伪,而我将这些信都拦了下来。”应邑见顾太后听得认真,便高兴起来,“后来我又将前日去找方氏的事儿坦白了,又跟阿琰直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样上天赐下的好时候都不抓住,我就只能怀着他的孩儿去跳护城河了。’...”
说着话儿,应邑嗤嗤地笑,再言:“不过我也还记得您的教导,若是阿琰靠不住,那贺家里头我还留着后手...”
话说到这里,被一声极为尖利又高亢的内监声音打断了。
“临安侯夫人殁了!”
应邑顿时喜上眉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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