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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昭撩袍坐在榻沿,接过彩琴端来的燕窝粥,拈调羹划散热气,舀一勺递去李凤至唇边。
李凤至隐忍地含进嘴里,低声说:“娘家府遣车马来接我与孩子回去宿住些日子,夫君......就允了罢!”
秦砚昭默了默,语气很温和:“你身骨赢弱单薄,孩子又小,不宜马车劳顿。”
李凤至嘲讽地微笑:“不过两条街距而已。”
秦砚昭不答,只道:“你想吃想喝想要甚麽,尽管同管事说,下人有怠慢的皆随你处置,母亲谅你产子不易,晨昏定省也一发随便,你还有何不知足的?”
他又舀一勺递去,见李凤至撇开脸抿紧唇,并不勉强,将粥碗随手搁至香几上,一面慢慢道:“若是气吾倒不值当,你乃高门淑女,恪礼守矩,熟读女四书,定深谙出嫁从夫的道理。吾身居官途,常陷朝堂争斗,更需后宅安宁,不被授人于柄。你任性一时,吾可忍让,但也需张弛有度,适可而止方好。”
他站起来,窗纸透进清光,屋内昏蒙一片,外头天色已大亮了。
李凤至垂颈怔怔看自己手指,依旧倔强地说:“我只是想回娘家府,想爹娘,想养好这身骨,你都不允麽?”
秦砚昭耐心用尽,一股子戾气沉面,伸手使劲掐抬起她的下巴尖儿,冷笑道:“你就是这么尊贵?金玉满堂的秦府,都供不住你这尊佛吗?李凤至,你又何尝如表面的贤良淑德,残害子嗣嫁祸个通房丫头,以为吾不晓麽。那时不怪罪你,是因你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吾需得他官场扶持才摒忍。俗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不过两年光景,你父亲若无吾这女婿,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沈泽棠那般死在昭狱亦有可能!”
李凤至面色愈发灰败,声音忍不住哽咽:“我只想回去养好身骨,不然也会死在这里。”
秦砚昭嫌恶地松开手指,目光含着薄蔑:“你执意要回娘家,吾不拦你,但孩子须得留下,且日后李府兴败及你父亲生死,一概于吾无关。你可要仔细想清楚!”
语毕,辄身甩袖就走。
瑟缩在墙角的丫鬟彩琴,这才敢挪近榻前,即见李凤至眼眸阖紧,身子软软倒下,连忙搭肩扶住,惊慌失措地回头高喊:“老爷啊.......大奶奶昏晕了,您快来看看她罢!”
似没听到般,那抹清隽身影沐在斜溜入窗门的温阳里,忽明忽暗、由浓渐淡,终是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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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执麈尾的内侍公公来请,舜钰随杨衍身后出外间,朝西暖阁走,恰见得不远、两个穿绯红麟袍系犀带的司礼监公公,被簇拥着迎面而来,杨衍忽得放慢脚步,舜钰不防,撞上他的背脊,嗅到一股子淡淡草药的甘涩味儿,后退两步,暗忖他身子还没大好麽。
转而即不放心上,司礼监公公们已至跟前,杨衍拱手见礼,舜钰照做,余光悄睃,年纪长的是掌印太监魏樘,年纪轻的竟是秉笔太监冯双林,流年暗里淡眼眉,虽瞧着熟悉却倒底模样变了,有些阴沉的意味。
“杨大人这身后是.......”魏樘眯觑着眼打量。
杨衍不露声色地遮实舜钰:“一介大理寺历事的监生,无能之辈!”
“杨大人谦虚。”魏樘皮笑肉不笑,嗓音尖细刺耳:“皇帝圣明,岂会召见个无能之辈?定是有要事相商罢!”
杨衍笑了笑:“那魏公公得去问皇帝才是!本官最不擅的就是揣摩圣意。”
魏樘自觉无趣,与他擦肩而过,冯双林自始至终垂眸不语,随后行,忽听有人轻声地唤:“永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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