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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寻玉镂石篇（第5页）

进去以后，身价是高了，但，作品就马上没有了生气。变成十分廉价的了。

我看过一些关于现代舞蹈之母邓肯的文字。我也深深地佩服这个打开古典芭蕾禁宫，赤脚穿着纱衣，像古希腊女神那样跑、跳的舞蹈形象。

我还忽而想起：如果把邓肯收进宫廷里面的什么皇家剧院，她能成为后来的邓肯吗？

我只是在电影里看见过古代宫廷里的舞蹈。假若这些表演是能反映当时的实情的话，我的印象就是：这些选了又选的最美的女人，有着最好的技巧，但，跳着最刻板、最没有生气的舞蹈——忸忸怩怩、装腔作势而已。究其原因，也很简单：这是在宫廷里跳的，一切都按照宫廷的设计，皇帝的爱好，而不允许有个人的创造。倘若谁跳得兴起，舞动红绸，时而弯腰，时而曲背，时而作飞天状，这不就是“放肆”、“犯上”吗？——弄不好要推出午门斩首的！

在宫禁的束缚下，艺术的出路就是死亡。

李白在傲那几天京官的时候，也只是写些“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诗。后来，不断地被贬，不断地遭难，不断地与下层的人民在一起，便不断地又有好诗出来，知道了“行路难”。

如果把宫廷里的那些舞女放回民间去，在她们生活的土地上，是可以跳更美的舞蹈的——或许，也能出邓肯一样的人材亦未可知！

民间的文学艺术是不知其数的。

被中国人和外国人说得多少有一点“玄乎”的诗歌，在民间比比皆是，而且很有生活的气息，是脱口而出的口语，是又活又鲜的形象。

我的故乡有一种风俗，每逢一家造新房，邻居便都要来帮忙。帮忙的活中打地基是最重要的，必须有十几个小伙子轮流把一个偌太的石夯轻轻地抓起，重重地摔下。大概主要是为了统一动作——在这个时候，力量稍稍分散便无法抓起这个石夯的。于是总有一人哼着随口编的歌，拉着长长的节拍，其余的人互为呼应，或起或落，时进时退，井然有条。那歌词，我还依稀记得几段——

新宅的大门往东开，吭唷嗨！

新娘的轿子扛进来，吭唷嗨！

明年有一个娃娃哭，吭唷嗨！

一小根竹笋十尺材，吭唷嗨！

现在没有扛轿子一说了，但，夯歌还有。今年跟去年唱的不一样，这家跟那家唱的不一样。

《诗经》中的“风”就有很多好的民歌，读起来也是亲切的，离普遍人的生活比较近。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也给弄进了宫廷，成了千篇一律的赞美诗或祭祀词——虽然磨得很工整，文字也秀气，对仗也严格，但，没有了最可宝贵的生气……

不做宫廷文学或宫廷艺术是并不很困难的，那就要时时想到广大的人民群众，为他们执言，为他们唱歌，遵他们之命。而不去管一时的风向、时髦，或是某个长官的眼色、意志！

从这一点来说，民间是可贵的！

这大概也是他们之所以能不拘一格，不断创新的原因之一吧？

不要用专造的高墙和民间隔开！

八

民间有众多的人群，有广阔的田野，有起伏的山岭，有奔腾的河流。也有小鸟，小虫，小草……

民间有更多的自然美！

自然美不是脂粉色。

工艺美术是很讲自然美的。

雕琢——精雕细琢可以同自然美统一起来。

就文学创作而言，我们也不应该一般地反对雕琢——如果是指对文学的千锤百炼，刻意求精而言的话。

粗制滥造才是一切创作的大敌。

王树森说过，在生活中，天空变幻的云彩，地上的花卉鱼虫，乃至毛驴、骏马都是我的朋友，都是我不断地揣摩的对象。

被观察的对象揣摩久了，就会变成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形象源于生活。不是出自空想，于是便有自然的特点，自然的美。

王树森对各种玉石的自然美了如指掌，比如：白玉的滋润而光泽，玛瑙是俏色，翡翠的景翠等等，非但不能损伤，还要利用其特点，使艺术品的形象更加鲜明、更加突出。

在一块长形的红色玛瑙石上刻几穗高梁，杆粗粒圆，红得可爱，这是巧妙地利用了玛瑙石的红色，利用了玛瑙石的自然美，刻划了更加广大的自然美。一见这幅艺术品便要想起“高梁红似火”的诗句来。

王树森和其他的艺术家们一起创作的大型玉雕“碧玉玉海”重两千七百斤，外雕八仙过海，内刻水里蛟龙，是与碧玉十分相称的，看后只觉得浑然一体，仿佛真有龙在动，水在流，竟忘了眼前是一块玉。

瓷塑蔡文姬，则以一身的雪白，塑造一个沉思还带着凄凉之情的女子的形象。从其傲岸、深沉、聪慧，区别于一般的仕女。

白瓷给了她白云似的清净，给了她梨花般的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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