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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未名湖的未名与新诗的未来在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讲（第2页）

冻结了的土跟石头差不多硬。

新诗初创时期的诗人，是不仅用热汗，而且用热血去溶化这块土壤，去浇灌新诗之树的。

有各种各样的诗人，有各种各样的风格。

诗人也是人——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他们各有其长，各有其短，读者也各有所爱。于是，这各种各样的、只要是属于新诗的不同的风格与流派，便形成了诗歌之湖中的、有着各种侧面的风光——或壮阔或瑰丽，或浮沉，或细腻，或似涛声那样久远，或似浪花一般精致，或有日光的多彩，或有珍珠的亮光……或者竟是一片鱼鳞、一粒泥沙！

我要象赞扬未名湖的开掘者那样，赞扬创造新诗的前辈们，他们并没有振臂一呼，告诉我们：郭沫若的诗才是真正的诗！或者说：李金发的诗才是不朽的诗！

就连那些在当时也颇为耗费过笔墨的、各有偏见的评论家们的评论，也很少有人谈起了。留下的，只是郭沫若和李金发他们的诗。

爱读谁的诗，就读谁的诗，谁也管不着。

爱学谁的诗，就学谁的诗，谁也没法管。

就象诸位在晚饭之后，去未名湖时，有人愿意在柳树上聊天，有人喜欢绕着湖畔散步，还有人爱去石舫上坐一样，各有精神，各得其所，而不必去论理坐、动、走的高低的。

在不同的人的不同的眼光里、不同的角度上，未名湖才有真正的深广、真正的美！——才是真实的未名湖。

（四）

这两年来，新诗之湖不断地有新的浪花、新的涛声、新的珍珠出现，跳跃着、呼喊着、闪耀着，教人耳目一新——历史将会记下新诗发展的这两年——诗人从桎梏下挣脱以后的、自由自在的、发自心灵的歌唱，一定会留在历史的回音壁上的。

新诗的特点就是“新”。

昨天的“新”可能就是今天的“旧”。

明天还有更新的。

在艺术创造的道路上，我们不要为曾经是“新”的变成了“旧”的而难过、而痛心、而捶胸顿足。相反要高兴，要弹冠相庆——因为，这正是前进，这正是希望。

假如昨日之新，或今日之新，永远“新”下去，那就没有“新”了，实质上是“炒冷饭”，以旧翻新——那才是真正可悲的——艺术要走到末路上去。

一个真正刻意求新的诗人，决不是时髦一时的诗人。他也决不怕否定自己，他只是执着地向前走去，将新的生活之路上的新的形象、新的激情、新的哲理、新的思索奉献给读者。而不是从翻破了的口袋里，变戏法似地掏出几个早已生锈的古董。

创新的任务总是主要由新人来担负的。

比如在一片大竹林之中，陈年的竹子连竹叶也有点枯黄了，并没有多少生气。但，春天里冒出来的一个个春笋，虽然幼小却是新鲜活泼的，它们长出来的第一个、第二个竹节嫩绿得尤其可爱，就象是躺在摇篮里的婴儿。

但，春笋的出土是很难的。试想一下，在严冬之后，大地冰冻三尺，硬得很啊！而那些覆盖在地上的枯枝烂叶又年复一年地那么厚，几乎是密不透风。

冻土和落叶是不允许春笋冒尖的！

但，春笋却终于冒出来了——那是种子的力量，那是生命的诱惑，那是创造的奇迹！

诗坛上的新人都是一个个春笋。

他们要以全新的目光看待眼前的一切，他们的诗也应该是全新的。

面对着我们还不太习惯的那些格调，那种形式，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要视同洪水猛兽！想一想，我们从儿时开始经历了多少新鲜的事情？假如活下去，还会有新的——生活在不断地更新，诗也如此！

有人写得明朗，有人写得朦胧，有人喜欢抒情，有人喜欢写意，等等，等等，都无可非议——因为我们都是生活中的、各有经历、各有个性的人。

人，不是上帝用手指捏出来的；诗，不是从翻砂厂的模子里翻出来的。

自然，也会有成败之分，也会有高低之分。那都无妨，失败以后的成功，或许更可靠！

（五）

就未来而言，诗坛上的新人还都是“未知数”——强有力的未知数。因为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从开始到末了，从发表的第一首诗，到将来的第一百、第一千首，中间是何等漫长的道路！

有人走了一半再也不愿往前走了。

有人随着年龄的衰老，诗也日渐衰老了！

也有人活到七十岁还是一颗童心——比如艾青——人老了，诗还年轻。

我希望有着各种风格的诗坛上的小苗都得到扶植和培养——因为，它们都是祖国的儿女，都是未来的希望。

自然，在将来，它们之中有的也许枯萎，有的将会开花，有的要成为栋梁之材。但，在它们没有枯萎之前，我们仍然要给以阳光、雨露，而且，在一片刚刚出土的幼苗中，即令是很有经验的老农，也难于看出各自的未来及归宿。我们只能一边长一边看，在自然发展中，有竞争，有选择。

踩着某一些嫩苗驰马是极轻快而容易的。给另外一些幼苗一连串动听的、调子高得出奇的赞美也并不难——但，这两种现象至少都是不公正的，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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