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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德先生姓‘布里奇’,这在泽布兰的最大城市兼港口‘洛特马斯’是一个非常显赫的姓氏。这个家族的大房还传承着男爵爵位,并在市政府里拥有实权。虽说维尔德先生加是小房了,到自己头上连骑士都不是了,但他们这一支转而经商,那还是很顺利的。
具体到他自己,除了有父母给的不算少的启动资金,也是各种特权不断……不过古代社会么,这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约三天吧,维尔德先生和他的货物搭乘的船只,终于在他的催促下出了马克港——这艘船并非被维尔德先生包下的,他一个人的货物可装不满这样的海运船!事实上,这艘平平无奇的普通海运船,这次就装有超过200吨重量的货物。
除了维尔德先生以及另外三名商人的货物,还有船长以及一部分水手的货物呢!
不过维尔德先生是重要客户,而且船长也清楚布里奇家族的势力。面对他的催促也没说什么,只是协调了另一位客户的进度,最终还是三天后开船离港了。
过去几个月间,维尔德先生也往泽布兰的‘洛特马斯’港口发运过几趟货物,不过当时并不由他亲自押运,而是他的‘学徒’负责的。这次亲自押运,他又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上船了,便站在甲板上看水手们忙碌——他有些受不了船舱里的浑浊空气。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他一个,所以他一上甲板就看到了站在船舷边的一位男士。他认得对方,那人也是一位去高登兰采购羊毛羊皮的泽布兰商人,平常在马克港两人总有混个眼熟的时候。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两人并不熟悉。
见维尔德先生过来,那位先生抬了抬手,这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他颇为自来熟地说道:“您也是为了回洛特马斯过圣诞节的吗?嗳!天真冷啊……今年的羊毛行情挺好的,是不是?优质产地的羊毛就像过去三年一样,价格便宜。只有一点,今年开始,3包上等羊毛,就得搭买一包过季羊毛,这可真让人头疼!”
他说的是最近一年高登兰颁布的一条法律,凡是在高登兰采购的羊毛,属于上等羊毛之列的,每三包就得搭配着买一包过季的羊毛(当年剪羊毛季出的羊毛是当季羊毛,过季羊毛自然就是去年,甚至更早以前出的了)。
这也算是一种配货了吧,大家都不太愿意,因为过季羊毛之所以会过季了还销不掉,往往就是因为品质不行啊!而且放了一年之后,就更不知道多了什么毛病了,没有经过处理的羊毛可不是什么不会放坏的商品。
当然了,这种事情对方能比较轻松地说出来,就说明已经解决了。要么贿赂了羊毛产地的官员,让他蒙混过关,并没有真的采购过季羊毛。要么就是采购了,但他本来就有销售低品质羊毛的渠道——要知道,每年那么多优质羊毛以下的羊毛,还是要被用掉的,所以总有人在买、在用。
维尔德先生无心追究这位不算相熟的同行是怎么回事,也只是点点头说:“的确有些头疼,但高登兰的羊毛行会大概也清楚,只是这样的麻烦,是不足以让我们这些人放弃他们的羊毛的……如果不在高登兰采购羊毛的话,要去哪儿呢?”
“高登兰人总吹嘘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羊毛,这虽然不见得是真的,就我所知,有些产地的羊毛品质并不输给高登兰的优质产区,甚至更好。但问题是那些产地要么运输不便,要么产量太低,做不到高登兰那些产地那样稳定大量供应。”
“在稳定大量供应羊毛的前提下,高登兰的羊毛品质倒是真有优势。尤其是泽布兰离它不远,还可以走便宜的北海海运……我们现在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同行的商人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几年前我还听说,伊比利亚的羊毛也很不错,完全走海运的话,运费不见得比高登兰羊毛高太多,还没有高登兰那么多税费。但尝试着走了两趟后,还是回到了马克港……伊比利亚的事儿,有时候是很糟糕的,他们缺少统一的组织,行会很多时候并不是做生意的帮手,而是阻碍。”
“而且,说是仅次于高登兰的好羊毛,但看过就知道了,除了最好的一小部分,多数还是明显不如高登兰羊毛的。和我合作的师傅们,他们都不肯接受那样的羊毛,他们一直以来都只织最好的呢布的。”
“您是布商啊……”维尔德先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但还是下意识感叹了一声。
“是……您是呢布制造商嘛。”对方笑着摆摆手说道:“呢布制造商可比布商少见多了,不过最近倒是有不少布商也想转做呢布制造商,我也有这个打算。只是这需要不小的前期投入,经营风险也会变大,所以我还在犹豫。”
布商和呢布制造商的区别就在‘制造’二字上,布商自己其实是不参与生产的,他们更多是起一个统筹串联并销售的工作。他们一般从乡村收购羊毛,然后一路将羊毛交给洗羊毛工、纺线工、染工、织工、漂洗工、整理工等。
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在每一道工序后,收回羊毛或呢布半成品,给工人工钱,然后又送到负责下一道工序的工人手中。那些工人和他并没有后世那种雇佣关系,也不使用他提供的生产资料,最多算是来料加工吧,所以生产是非常独立的。
直到最后,成品在手,布商会将呢布贩卖出去,或批发或零售。
呢布制造商则不同,他们往往更深地参与到了呢布的生产,呢布制造商本身就直接掌控了某道,甚至某几道生产工序——一般都是成品呢布已经完成后的一些工序,如漂洗、整理,这都是说起来简单,实则需要很多人手,以及雄厚资本才能做的。
而且集中起来做,成本降低真的非常明显。
漂洗看似只是呢布纺织完成后的一次清洗,其实极大影响最终的品质呈现。而且随着整匹的呢布沉入水中,本就厚重的布料吸水后会变得格外沉重,漂洗后的‘拉幅’更不是一个人能搞得定的!一般都机器辅助操作,人手还不能少。
整理的数道小工序就更不要说了,起绒、修剪、染色(如果之前羊毛或纱线阶段没有染色的话),哪一个又是家庭小作坊玩得转的——过去家庭小作坊能做,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机器出现,越来越大的资本涌入,家庭小作坊已经无法和大投资的工坊相比了,效率和成本根本敌不过。
维尔德先生倒并不敝帚自珍,也不认为同行越少越好。所以听对方这样说,随口也就说了一些呢布制造商的‘内幕’,都是真实的,方便对方做做参考什么的……这样一来二去,本来就自来熟的布商更愿意和他打交道了。
好几年前就认识的两个人,居然因为一次巧合的同船,一下熟悉起来,成了朋友。等到货船抵达了‘洛特马斯’港口,他们已经说定要圣诞节期间互相拜访了——他们都是洛特马斯人,呢布事业也是在洛特马斯进行的。
货船抵达洛特马斯港口后,又要过海关。这时候,就连同一个领主的土地内,都恨不得过一个城市收一道税。泽布兰这个伯爵领和高登兰都不是一个国家了,过关收税天经地义!
忙完这些,维尔德先生就将这次运的羊毛和羊皮都收入了自己的仓库……哪怕是要交给工人马上投入生产的,也要等圣诞节后再说。反正圣诞节期间,大部分工人也要停工,也不用急于一时。
“亲爱的,我得去一趟行会,今天得由你一个人准备圣诞节事宜了。”就在维尔德先生打算和年轻的小妻子一起准备圣诞节时,毛纺织行会派人来传了个口信,请他过去开会。看起来倒是件重要的事儿,他只能和妻子匆匆道歉后,赶往毛纺织行会的商馆。
一路上,他是坐船去的商馆,‘洛特马斯’作为一座港口城市,本身还是两条河流的交汇点,城市内也是水网密布,只不过没到‘水城’的程度而已。不过在城里出行,还是船比车方便。就像维尔德先生的家,后门就对着一条小河,他家也就在这里修了个私家码头,出入基本都是从这里坐船的。
维尔德先生裹了裹自己身上黑色的毛皮大衣,看了一眼两岸因为寒冬而颇为萧瑟的景象,因为这种从小看到大的熟悉景象,下意识放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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