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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千年（第3页）

白璎愕然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女神石像——这、这是白薇皇后说的话吗？那个强大无比的、神一样的女人，终于承认了她生命中最大的失败……如此软弱如此无助，仿佛一个迷途的孩子，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是执拗地抱着必须归家的执着念头，一路艰难地走到了今日。

走到那个人的面前，问出一句为什么。

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流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可是我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七千年前，你遇到我，引领我，陪伴我，令我一生与众不同——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何要获取力量？为何要统一云荒？为何要锲而不舍地建造白塔……这些，我都不明白。”

神像缓缓走来，白玉般的脸上有着两道殷红色的血泪，触目惊心。

魔的石像在一分分地碎裂、崩溃、消失……然而在那种破裂上升到颈部时，仿佛终于苏醒了，魔金色的眼睛里忽然有了表情流转，凝望着对面女神的石像，露出一种诡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翕动了嘴唇：“为什么？琅玕他当然是爱你的啊……他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你七千年。”

低沉的声音吐出时，所有人悚然动容——变了！这个声音，忽然之间变了！

“你……你是谁？！”女神的雕像霍然抬头，纯黑的双眸里露出惊骇的表情——魔的雕像开启了嘴唇，吐出低语。然而那个声音却是完全陌生的，根本不是琅玕本人！

在那个破坏神的石像里，到底藏匿着怎样的灵魂？

“我是谁？”魔在低低微笑，“我是破坏神啊……”

“不，你不是琅玕！”白薇皇后声音惊惧，“琅玕呢？”

“琅玕？”魔忽然大笑起来，“琅玕在这里呀！”

巨大的石像动了起来，尚未完全碎裂的左臂一分分地上抬、弯曲，将冰冷的手放在了胸口正中——魔的雕像在微笑，金色的眼睛里闪着说不出的诡异：“琅玕他就在这里呀……你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都听得见。只是，现在，暂时还轮不到他来说话。”

“你究竟是谁？”白薇皇后诧然，眼里有杀气。

“我是谁？还不明白吗？”魔将手按在了胸口正中，唇角露出讽刺的笑意，“如果一定要我说我是谁——那么，我是空桑上古的御风皇帝；是空桑始祖怀仞皇帝……同样，我还是空桑毗陵王朝的开创者、云荒的统一者：星尊大帝——琅玕！”

白薇皇后惊住。

金色的眼眸在微笑，魔低语道：“是的，魔和神一样，没有实体，只能以各种形式存在于世间，在冥界成为鬼怪，在荒野成为妖兽，在人间则侵入人心。

“魔可以千变万化。而和神一样，我也更偏爱使用人的躯体——万年以来，一共有三个伟大的空桑君主与我共存。他们都先后成为我的寄主，享受了我带给他们的力量和权势，也付出了灵魂和身体的代价——然后，因为人类肉体无可阻挡的衰老，而失去了躯壳，只余下灵魂成为祭品，永世不能离开。

“一万年前，当怀仞皇帝的躯体不堪再用的时候，我没有及时找到合适的寄主，不得不被封印在了镜湖的中心。

“我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当你们两个人在镜湖中心打开封印，将我释放，我才选择了新的寄主。我附身于你丈夫的身上，一直到了今天。

“你看，那些人出于各种目的与我交换了契约，付出的代价，就是渐渐失去了自我。

“为什么人类总是那样自信，以为凭着自己的意志便可以遏止我，便可只享用我的力量而不必付出代价！多么可笑……个人微小的意志力，又怎能和神魔抗衡？

“你的丈夫是云浮翼族，修炼千年，术法高深，便以为自己成了神。他从镜湖中心将我从上古封印里挖出，占用了我的力量，却始终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这种力量——可是，最后呢？

“呵呵……你看，他连你都杀了。”

魔低低地冷笑，将亘古的谜团逐步揭破。白薇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震惊和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居于云荒最高处，一直操纵着大陆命运的，不是琅玕，也不是十巫，而是这个拥有毁灭力量的破坏神！

任何凡人的力量都是微小的，哪怕是一时无双的英雄。

千年后，唯独存留不灭的居然唯有魔性！

魔看着一旁的女神雕像，金色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奇怪啊……既然当初你传承了‘后土’的力量，我妹妹应该也在你身上寄生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看来，你依旧是个‘人’，而从来不曾展现出‘神’应有的一面呢？”

魔喃喃自语，闪过寂寞的表情：“她去了哪里？她莫非是已经将自己和天地同化，融入了时空？在我苏醒过来之后，在这个六合之间，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魔低下了头，仔细凝视着女神的雕像，眼里神色闪烁。

“难道，她把创造和守护的力量，全部交给了脆弱的‘人’来保管了吗？她相信人可以自己掌控这种力量，平衡这个天地，而不愿再插手人世了吗？真是愚蠢啊……她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白薇皇后终于开口了，将手按在胸口，低声道：“不，神与我同在——神也与所有人同在。”

她看向魔，冷笑道：“就如一粒盐溶化在大海里，它虽然消失了形体，但它会在所有的水中存在，所以她永不会枯竭，也不会消弭——同样地，神虽然没有形体，却将与天地同在，影响着天地万物。”

“……”魔骤然沉默了一下，“原来，她也曾经见过你。”

“神选择了相信人类，将力量散布于天下，藏善念于人心。我不是唯一一个获得她力量的人——有更多人，比如剑圣门下，比如六部之王，都或多或少受到她的召感。一旦邪恶凝聚，魔王诞生，那些守护的信念就会重新凝聚，将其封印！”白薇皇后的声音决断而坚定，面对着魔，一字一句，“所以，不管你化身为何种形式，依附于谁之上，神的力量都会不惜一切阻止你！”

那样的语言，令不可一世的魔也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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