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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沈家这辈同龄人中的日子过最难受的一个,我出生时,沈家如日中天,沈妃在宫里恩宠正隆,她的亲生儿子三皇子深的皇帝厚爱,他们都在酒醉之余,红着脸,小声说道:“若他日三皇子...那我们沈家可就发了!”
可是我母亲,不得我父亲喜欢,很多次,他都出言不逊:“你别以为你娘家现在还能给你撑腰,我就怕你了!”
我那时候年幼,去过宫里几次,见过许皇后,她笑眯眯的抓起一把干果放在我的手心里:“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你装起来,饿了就垫垫肚子。”
然后去见沈妃时,她眼皮都没抬,而是斯条慢理的吹着茶沫子,慢悠悠的说:“呦,你的儿子长的真标致。”
我母亲很是惶恐:“娘娘谬赞。”
其实那时候,父亲是想送我给三皇子当伴读,可惜,沈妃没看上,我和母亲在她宫里干坐了三个时辰,别说吃的,连口茶水都没有。
回去时,我捏着兜里的瓜子,然后小声的问:“母亲,你饿吗?”
母亲的眼泪划过脸颊,她抱着我,哽咽说:“云儿,为娘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你啊。”
后来,母亲莫名重病去世,再后来,三皇子一夜贪欢送了性命,再后来,四皇子登基。
至此,沈家一些叔伯一夜之间卷了铺盖,带着家眷跑了。
父亲第二日得知消息后,竟吓得尿了裤子,他抓着我的手:“我们也要死到临头了?”
新皇是个和善的人,并没有找我们的茬,沈妃变成沈太妃后,也没有遭受磋磨,父亲见状胆子大了好些。
而我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继母是个蛇蝎恶毒的妇人,人前对我嘘寒问暖,人后就会狰狞着一张脸:“你怎么还不去死?占着沈家嫡子的身份?”
我倒是不怕,只是觉得她那涂着鲜红口脂的嘴巴可以吞下一条蛇。
再大些,我参加了科举考试,有功名傍身后,也谋了一官半职。
只不过偶尔见到许太后,她会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盯着我,然后才笑笑招呼我过来。
我靠着许太后的那点恩典,磕磕绊绊的活着,后来许太后没了,苏皇后见了我,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会关心问上几句。
宫外,我会经常看见徐明珠,那个被淮王宠的不成样子的徐明珠,不知人间疾苦,只喜欢玩乐的徐明珠。
撞见的次数多了,难免会多看上几眼,可是对她的嫉妒心也慢慢开始蔓延,每次看到她偷跑出来被抓包,一边撒娇一边偷偷观察淮王表情时,我都很希望,很希望我也可以这样在我父亲面前这样耍无赖。
可是我知道,我永远没有那个机会。
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悄悄流走,明珠也渐渐长大,长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的野丫头,整日混迹市井,流连赌坊。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醉鬼,不过青天白日里,明珠被当街调戏,结果那人被明珠的暗卫给打断了第三条腿。
那人的爹是兵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偏偏陈坚和淮王不和,结果就给闹到了陛下面前,淮王无奈,只得把徐明珠送出京城。
结果回京时,就和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撞上。
可是我千算万算,苏皇后竟然找到了我,她的笑容有些假,但嘴里的话却叫我心动:“你听明珠的,就可以给你母亲报仇。”
挨了一顿打,毁了沈家,拔掉了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我成为了沈家东山再起唯一的希望。
我好像理解苏皇后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你母亲,其实是自愿死的,因为要保你,你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走下去,因为你一旦停下,别人就会踩着你上去。
我也慢慢能理解他们为何都那么喜欢徐明珠,她像个小太阳,想办法在他们黑暗,肮脏的世界里,投下希望之光。
而我,何尝不是沾满了好多人的血,才站起来的吗?
那几年,我默默的跟着朝中的那些官员做事,默默的撑起沈家残缺的半边天,送走了我的继母,逼疯了我的父亲,甚至还押着他到我母亲灵位前磕头认错。
无数次回想,我无比庆幸我站在了徐明珠那边。
哪怕她挑眉威胁我,哪怕她说的话有些漏洞,但又如何呢?至少她从没有害我之心,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可是无数次回眸,每次看到徐明珠的背影,不知为何,看起来很是孤寂的背影。
沈家落败后,我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反正沈家已经没有人可以左右我,反而落得自在,后来,慢慢接手沈家的家业后,陛下倒是对我很是宽宥,甚至鼓励我重振旗鼓。
就是在这种鼓励里,我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在无数个夜里,我一直在问一个问题:如果,如果可能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觊觎一下徐明珠?
这份龌龊的心思一直持续到她再次来找我,却是再次和我谈条件,她叫我听陈明轩的指派,说听了他的指派,将来,我必定能成为太子身边的权臣。
意思很明确,太子登基后,那我的身份必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那一夜,我很激动,辗转反侧到天亮,如果我处在高位,是不是就有可能呢?
可是,我从没有想过,原本给她准备的二十岁生辰礼,莫名就变成了她坟前的祭品。
微风细雨下,我将手里的酒撒在她的坟前,对她轻轻的说:“如果有来世,你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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