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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2页）

现在，在微亮的月色下，他看到湖畔那些杨柳温柔地低垂着，水上有些灰暗的地方是长着绿色的浮萍吧，湖里的芙蓉花还没到盛开的季节，荷叶却已十分繁盛，凉风过处，似阵阵翻滚的绿色波浪。道的两旁那些青糙尖上闪烁的微光，想必是凝在上面的露水。春季的夜晚，虫子们总是特别的活跃，啾啾吱吱的，叫个不停，一旦停下来，四周却又死一般的静。

远远地，看见皇兄的寝殿内亮着灯火，他还没有睡，是因为准备从这里逃出去么？

筱雁进去时，一眼便瞧见无桢坐在灯的旁边，拿着细长的银针，专注地拨弄着火。也只是几日不见，筱雁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无桢的侧面看上去有些憔悴，身上披着薄薄的白色袍子，上面隐隐绣着素淡的花纹。他一向喜欢素色的衣裳，即便溱国皇族都要穿着隆重的黑地龙纹服饰，他也只是在一些大的场合才肯穿。

见到他，筱雁方才在大殿外的一肚子火气更是熄得没影儿了，只是喉咙象哽住似的，半响都没吭声。

倒是无桢察觉了，微微侧了脸，说，&ldo;雁儿，你来了。&rdo;

那一声雁儿，唤得筱雁心一颤，脱口就是一句：&ldo;皇兄，墨尘不是我杀的。&rdo;

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解释？做就做了，又何必怕他误会。自己本来就是想让他痛苦的，不是么？筱雁话一出，自己恨不得刮自己一记耳光，心里懊恼得不得了。

无桢回头，微微一笑：&ldo;我知道了。&rdo;

他知道了？几时知道的？又是谁告诉他的？筱雁想这么问，但出了口的话却又变了：&ldo;本来我也要杀他的，不过他先自尽了。&rdo;

强硬的语气霎时让四周静了下来。

冰冷的气息缓缓流过两人对视的空间，无桢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他，狭长的眼清清明明，深深墨墨的，透着几许了然。

&ldo;过来，雁儿。&rdo;无桢指指身旁的位置。

筱雁走了过去，依言坐下。那么近的距离，连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气也闻得到。连日来的精神打击让无桢清瘦了许多，但却无形中令那骨子里清隽无华的气质更明显，一举手，一投足，皆让人觉得高贵得来褪尽俗气。

&ldo;这件事，你做错了。墨尘是个与红尘俗世无关的人，原本我们之间的事是不应该波及到他的身上。&rdo;无桢用银针撩了撩那簇火焰，继续道：&ldo;那边第三个柜子里，有我原本准备给你的东西，或许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不过也许可以稳定一下人心。&rdo;

隔了半响，无桢转过身来，那双眼睛有种看透了繁华的倦怠和平静，轻声地，他最后对自己的皇弟说：&ldo;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rdo;

&ldo;你有没有爱过我母亲？&rdo;很久以前就想问他的问题，今日终于有机会堂堂正正地说出口，因为，今日掌控着这皇宫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筱雁很早以前就明白这点。权势才是唯一可以帮助自己的利刃，除此之外的一切，包括那些莫名奇妙的情愫，都只会阻碍自己而已。

&ldo;没有。&rdo;无桢的答案是异常肯定的。&ldo;我对夕烟的感情仅止于喜欢。&rdo;

&ldo;但是，母亲却为了一个不爱他的男人将自己的一切赌上了，也包括我的命！&rdo;筱雁这一生，心中最深，最痛的一道伤口，现在由自己亲手撕了开来。经年累月地漠视它，也只不过在它的外面结了一层丑陋的伤疤，撕开了，里面依旧血淋淋的，并未曾痊愈。

&ldo;真是太荒唐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爱情。&rdo;筱雁合上眼睛苦涩一笑，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黑暗，了无止境的，要吞没一切的黑暗。

无桢有些忧伤地看着他，但那种象是怜悯的东西却让筱雁更加痛恨，也让他的心更冷。

你对我始终只有怜悯！而这，恰恰是我最不想要的。

内心除了恨，还有些不明的感情，在其中翻搅着，混合着，筱雁没有去思考过那是什么，但是，每当他望见无桢这样的眼神，就会郁闷难当，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罢了，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这条喋血的道路，那么就要将所有可能阻碍的东西扫除，走到了这一步，早已预了双手会沾上血亲的血了，要成大业，就必须心冷如铁！

筱雁嗖的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ldo;皇兄，我今日是来向你讨两样东西的。&rdo;

&ldo;你要什么？&rdo;无桢淡淡问。

&ldo;我要这江山，还有……&rdo;筱雁铮地一声抽出剑来，锋利的剑刃在灯下流光溢彩，寒芒尽露。

剑光下，筱雁的眼似有一丝火焰，点着了原本的黑暗，&ldo;我要你的性命！&rdo;

平静地笑了笑，无桢抬眸：&ldo;我可以给你。&rdo;

话音未落，剑已出手！

那剑，刷地一下子由胸前刺入，筱雁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剑尖是如何微颤着，穿透他的心脏，无桢微微哼了一声，血色瞬时由脸上褪去。

扶住他要倾倒的身体，筱雁忽然听到，他的皇兄在他耳边低低问了一句：&ldo;雁儿，你恨不恨我……&rdo;

&ldo;恨！&rdo;咬着牙回答。

然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ldo;我这一生，最愧对的，就是你们母子，自做孽，不可活……&rdo;

不是的，不是的，筱雁忽然一激灵，像有一阵奇寒刺骨的风透体而过，当头一凉。冷硬如铁的心有样东西砰地一声裂开了，碎掉了，那些连自己都不肯相信的感情，在这一刻，确实清晰地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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