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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会猎南二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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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00年1月1日，第二区时间16点30分，长草黄昏。

离地一米的空气在热浪中微微波动，半朽的猴面包树上，一只秃鹰直愣愣地望着天边。在多以低矮的灌木为主要树种的南二区草原，高大笔直的猴面包树就像巨人遗留的物种，往这块厚重古老的土地上投下一道道宽大的树影。

对偶尔过往的旅人来讲，这种形如长面包的怪树脚下是绝好的遮阳所，用小刀划开树干便能得到可口的汁液，运气好还会有营养丰富的面包果实落到面前，扔到火里便是一餐。

而在当地的原住民眼中，猴面包树几乎可以成为任何东西——仓库、居所、车站、监狱、厕所，人们只要在稀松的树干上挖开一个洞就能解决这许多需求，甚至可以将之作为粗简的坟墓。

此刻秃鹰脚下的树洞中便夹着一具人类的骸骨，皮肉早已风干，只剩下泥黄色的骷髅和粘在身上的几片烂布——外人们绝不会想到，这曝尸荒野的可怜人生前会是一个诗者。

在当地古老而又神秘的土著文化中，创作为神明的特权，而歌者、画家这类背地里乱搞艺术的人则全部都是“魔鬼附体”，他们认为这类人的尸体和那些谄媚小人的一样会污染大地、既不能升入天堂也不能堕进地狱，因此土著人将这些无处安放的肉体放到猴面包树的树洞之中，期骥树上依附的圣灵能镇住特立独行者不安分的魂魄。

远处的草原上腾起一大片尘迹，十几个腰挎短枪的骑手正呼喝着堵截一头成年瞪羚，两辆悍马皮卡分别跟在骑手两翼，用狂野的引擎声恐吓着猎物，确保其始终处于骑手的追逐范围内。

被围捕的瞪羚丢了魂儿似的奔跑、跳跃，刚拉开一点距离就会被隆隆作响的怪物立刻跟紧并强行逼退，几次出其不意地急转弯都会因撞上那个飞驰的铁盒子而以失败告终，以羚羊十分受限的脑力所能想到的一切退路都已被堵死，仿佛置身于移动的包围圈。

和之前遇到的天敌不同，身后的那些猎手比不上猎豹迅捷，也不似狮子那般强壮，可它们却能熟练地运用奇形怪状的工具、靠振动喉咙来彼此联络，像爬树摘取面包果的狒狒一般协作而聒噪。

瞪羚无计可施，唯有拚命发动后腿强健的肌肉，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前奔跑。

浩荡的猎兽大队中一匹红马一骑当先，暗红的鬃毛高高飘起，绸缎一样的皮下裹着线条健美的肌肉，仅凭饱满高昂的精神状态便能看出，那是一匹绝世良驹。

红鬃烈马的主人头戴一顶军绿色的木髓头盔，深陷的眼窝、高大的鼻子，此些正是高加索人的特征，脖颈裸露在外，被毒辣的阳光晒得通红。

此刻，马背上的中年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逃窜的瞪羚，一面时刻微调着马头的方向，一面用对折的皮鞭拍打红马健硕的臀部。

这场围猎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完全是为了满足红马主人狂热的狩猎欲望和收集癖好——将各种本土物种加入到自己的动物收藏。

自中午开始直到现在，初访第三世界的猎人们已经先后打到了一头公野牛和一头母狮，和那些比起来，活捉瞪羚则更像是娱乐项目，对于一票全副武装的骑兵而言简直如探囊取物。

正因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其余的骑手们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红马的屁股后面，偶尔吆喝两声替上司助助威，而大部分时间则在马背上闲扯胡聊。

“看啊，我们的小羊终于快跑不动啦！”骑栗色马的枪手指着瞪羚大声道。

“哼，这些畜生就是不见鞭子不卖力！看我放上几枪，保准它跑得飞起来！”说着，另一个枪手夹紧胯下黄马的肚子来到队前，单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摸向背后的猎枪。

伴随着两声干脆的炸响，两枚滚烫的弹壳退出枪膛掉落在地，又被紧随其后的马掌结结实实地踩进土里。这两颗子弹一颗呼啸着从瞪羚的耳边擦过紧接着扎进了草稞，另一颗则碰巧在羊蹄旁的岩石上开了花，立时火星迸射。一块碎石扫到了瞪羚的屁股，惊得后者连续高跳。

“啊哈！”见猎物又加速跑了起来，骑黄马的枪手快意地咧开了嘴角。

“喂！你这得州来的快枪手！”红马的主人转身大喝，攥着皮鞭的手在空中愤怒地挥舞，“我说过这头小羊要捉活的！你们这些混蛋是聋了？！”

这一声断喝让跑在先头的马儿连连嘶叫，骑手们一边勒马退出那根皮鞭的范围之外，一边闪身躲避迎面而来的唾沫星。

见红马背上的男人正转身望向自己，骑黄马的枪手立刻缩了缩脖子，收起令人尴尬的笑容，结结巴巴地答话道：“对不起……枪走火了，上校！”

“我不管你说的那些屁事！”红马的主人气急败坏地向视野中的一切倾泻着怒火，性情暴烈得宛如填满火药的大炮，“下次走火之前记得让你手里的那根烧火棍对准你两腿间的另一根！听清没有！你这该死的得州快男！”

骑黄马的枪手吞了吞口水，挺直上身在马背上行了一个僵硬的军礼：“是！上校！”

见下属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老上校用手压了一下帽檐算是回礼，转身发现猎物竟趁着这个空当跑到了视野的边缘！上校抬手将头顶上的木髓头盔拽下摔得稀烂，连珠嘴炮立刻调头冲着悍马车的方向疯狂开火。

“你！开悍马的傻大个！”上校隔出老远用手指着皮卡的驾驶位，嗓门盖过隆隆的引擎，“快拿出你上女人的力气给我踩他娘的油门！”

“喔！对不起长官！”坐在驾驶位的大块头将脸努力伸出车窗外，五官因受上司的恐吓而拧成一团。

看到那张写满纠结的脸上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幽闭恐惧症么混蛋！快把那颗木瓜脑袋给我缩回去开车！否则我断你的爽歪歪！”

“是！长官！”

对于驻扎在第三世界的佣兵而言，爽歪歪之于他们就如同汽油之于军车、菠菜之于大力水手，倘若没了那神奇的玩意儿，不知得少度过多少欢愉的时光。

想到这里，大块头立刻缩回车子猛踩油门，悍马军车狂吼着追逐跑远了的瞪羚，猛然加速的轮胎在原地掀起了一块草皮，空气中只留下大块头一秒前冲锋时的怒吼。

上校抬手挡着阳光，眯起眼睛望向飞驰的悍马车高声骂道：“这混账东西！爽歪歪比他娘的司令还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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