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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满5（第1页）

玉热多建的学舍，一来规模很小，二来建在坊间，所以招揽的学生全是平民，家境最富裕的也不过养了两头牛，城外百亩地而已，根本没有寒门庶族的身影。

士族和寒门学子都准备看玉热多的笑话，然而苏令瑜就在这种情况下，拿玉热多办起的第一所女学为样例，撰写千字长疏，奏请武曌将科举女学招收范围从寒门女子进一步扩展到平民女子。

所谓的寒门，即旧朝没落之庶族，虽然比不上士族，但也都自认有别于平民百姓，如果说苏令瑜之前要求让寒门女子进学就已经为人所不容，这次要把科举大门朝平民女子也打开就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事要是让她办成了，不就意味着今后谁都可以科举取仕了？这还了得？

可苏令瑜就这么干了，武曌就这么一口答应了。

玉热多的学舍又被闹得厉害，几个胆大个高的学生自发杵着扫帚守在门口，两刻钟一换，轮流听课，以免有人在先生讲课时进来扰清净。玉热多报官几次，起初有衙役来看，但回回官府的人一来，那些人就不来，官府的人走了，他们又黏上来了。玉热多干脆不指望官府，自己花钱雇护院，让学生安心听课。

冯文珺自从跟玉热多签好契约以后，就忙着去选地建学堂了，朝野间对女学的非议根本就没被她放在眼里似的。玉热多留在洛阳反而是有点劳神——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劳神是什么滋味，这日到苏令瑜府上蹭饭，唉声叹气，“你说那些人怎么就这么不讲理呢？”

杨裕桐正伏案算着账，把本月雇厨娘马夫以及买菜的钱一笔一笔算清楚了上账，此时抬头看了一下玉热多，“你要从人家碗里分饭吃，还指望他们好声好气对待你？”

“可是那锅里的饭本来就是该大家一起吃的啊！凭什么女人就不能捧碗？”玉热多气都没劲气了，扭头一看苏令瑜还在那一声不吭地写大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说说话啊苏令瑜！诶，你能不能想法子，跟他们讲讲道理？我这脑子是读不进去书了，只能吵架，说道理根本说不明白啊，这事得你上！”

“讲道理？”

苏令瑜终于抬起头看她，露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左手手指点着自己额角拧了两下，“你是不是这儿有问题？这种时候，你要跟他们讲道理？”

“我又怎么了啊！我还有错了？”玉热多不可置信。

“你现在去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只会以为你怕了。突厥会因为要讲道理就不劫掠边民吗，吐蕃会因为要讲道理就把安西四镇完璧归赵吗？你要跟别人讲道理，就得先让对方知道，你不光毫无畏惧，还完全可以赢。”

苏令瑜这话有道理，玉热多熄火了。她偃旗息鼓地躺回去，两眼直愣愣看天，而后一骨碌又爬了起来，“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嗯。”苏令瑜给了她一个准信，“马上。”

专心拨着算盘的杨裕桐抬了一下眼睛，手指慢了一拍，规律干脆的算珠碰撞声中断了一瞬间，苏令瑜似有所察，朝她看了一眼。

武曌跟关陇贵族对抗已久，登基以后更是决意打压士族，苏令瑜抓紧了这股东风，当然可以借以成势。君臣合力，即便朝野间非议不断，女学也还是建了起来，苏令瑜的奏议全数通过，她不光要当来年春闱的主考官，还要让士族门阀彻底失去对科举的掌控权。

当年她离开长安前，留给骞味道的奏疏正碰上他跟裴炎明争暗斗的时候，到底没能派上用场，科举舞弊之事也不过被轻轻提起迅速放下。自己想做的事，终究只有自己会一直上心，苏令瑜现在无比清楚一件事——任何想要实现的抱负，都绝对不可以假手他人。

对他人报以全副希望，就是一件事失败的开端。

眼看着科考在即，起先闹事的学子见百般抗议皆受之无效，也都只能回家抓紧温书，闹事的队伍迅速弱小下来，士族眼看不能从民间取势，也就转而把重心放在朝中给苏令瑜使绊子。就在这个大局即将落定的时候，苏令瑜忽然要请客吃饭。

请的是闹事的学子头目，吃的是家常便饭。

就摆在她家里。

菜色清淡，酒水管够，学子们虽有犹疑，却也不想被视作懦夫，个中也有人见女学已成势之必趋，苏令瑜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今科主考官，便抱着抓紧这次机会同她缓和关系的想法。是以受邀一共十三人，竟无一不到。

苏令瑜一身常服，男子装束，坐在主位，等着宾客逐个入座，菜色一一上齐，她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带头食不言寝不语地专心吃饭。十三个学子面面相觑，彼此都并不知道苏令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谨慎起见，也都不发一言，席间只余杯盘碗筷相碰声，连空气都出奇安静，就这么把这一顿在他们眼中肖似鸿门宴的饭吃完了。

当然，他们也是不会放下心来吃饭的，以至于十三个正值青年的男子，没有一个吃得比苏令瑜多，都早早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面面相觑，时不时动一动酒杯茶盏掩饰。苏令瑜恍若无睹，仔仔细细拨净碗中最后一粒米，自觉已吃了八分饱，盘中菜也没有想继续下筷的了，便取帕揩了揩唇角，茶水漱过口，既没有起头也没有铺垫地来了一句：“我今天请各位到席，是为了什么事，想必你们心中也很清楚。”

这话题一起，原本还有一两个人等得有点走神，此时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正襟危坐，其中一个和苏令瑜相对而坐，脸色始终比较冷硬的年长学子回应道：“那我们答应赴约的原因，苏相应该也很清楚。”

他这话太强硬，在座几个并没有那么强硬的便坐立不安起来，只是都不敢贸然打断。苏令瑜似笑非笑地看向那说话的学子，道：“过了这些时日，我相信你们的想法已经有了变化，不妨现在重新说说，你们为什么反对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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