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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窗随笔（第4页）

思索、想象、形象

没有思索就投有想象，没有想象就没有形象。

写诗没有公式可循，诗意、思想、美感也没有公式可以论证。诗是形象，诗是跳跃，诗是生活的内涵，诗是人的性灵，诗是自然的美。

勤于思索的人常常能把自己经历过的生活，自己身边的生活，自己向往的未来的生活连结在一起，从千丝万缕中找出自己要借以去牵动别人心灵的一根或几根感情的丝缕，在合情合理的、又是漫无边际的想象中，使它成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形象——于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灵就去叩动千万个读者的心扉，使人激动，使人深思，使人慨叹，使人得到美的享受。

现实生活中有无数实实在在的形象存在着，春天的青枝绿叶是一种形象，冬天的冰封雪冻又是一种形象，北京街头少女们穿得象花朵一样形象，也有终日徘徊的流浪者也是形象……诗，就是从这些各种形象出发的思索的延长、连结、升华。

没有形象思维就没有诗。

从概念出发，从思想出发，固然是一定会合时，也革命得可爱，但，没有形象的诗，实质上是苍白无力的，是不会有生命力的。

我自己就写过这样的诗，读者已经不想再看了，我自己也羞于再读。

那是因为天真，因为不懂，想尽力跟上时代的脚步，结果却成了“赶时髦”。

任何时候都有时髦可赶！——时代在不断地运行，时髦也就会不断地出来。

时髦的东西总是生活的表面，本质和主流是要更为内在的。

形象不被时髦的表象所迷惑，思想才能不为世俗的烟云所欺骗！

要有很多形象的胎儿

在人的很小的脑袋里，是应该装下很多形象的胎儿的——这是指客观世界的存在，已经反映到诗人的心灵中，并且留下了影子，有了反映它的愿望后，在脑海里若浮若沉，不时闪动着素材。

形象的胎儿跟孩子的出世一样，也要经过孕育然后才呱呱堕地的。

不同的是，就形象的胎儿而论，每一个诗人都可以做“母亲”——有很多、很多“孩子”的母亲。

下笔如有神，那是因为看得多了，想得多了，积累得多了，随时都能有形象的胎儿出世——写到纸上变成诗。倘若看见什么，即兴而就，没有孕育着的形象的作用，那是决不能成为好诗的。

我们生活在活生生的世界中，每天都要看见很多的东西，也常常有触景生情的时候。

有人看见就忘，有人却藏起来了——藏在头脑中。并且，在头脑里互相联系，互相撞击，互相比较，有的被最终排斥了，有的在慢慢成熟。

于是，有的诞生了，有的还在孕育中，有的又刚开始进入大脑。

在这一点上，任何现代化的机器，都没有大脑那样发达和神秘。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大脑。

有人是空空洞洞的，有人是十分富有的。

诗人既要象一个进入暮年的老太婆那样，时常津津有味地回忆过去——尤其是童年、少年的生活；又要始终象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妙龄少女一样，充满着对生活的爱的追求，对未来的火一般的向往。

诗人毕竟跟少女略有区别，他还要以政治家、艺术家的头脑去正视和剖析现实生活。

这样，就会有很多形象的胎儿。

诗人临终时的遗憾，大抵都是。我还有不少的胎儿来不及出世！

我的窗户诗

窗户也可以入诗吗？答曰：可以的。

记得今年四月的一个晚上，我和艾青在他的寓居的住所小坐。片刻后，因为屋里人太多，我们又有抽烟的习惯，便一起来到了走廊里，靠窗站着，各自点燃了一支烟。

这是二楼的一个窗户，又值春夜，天上的星月清晰可见，几朵浮云在飘动，温柔的夜风从纱窗里徐徐而来……

艾青脱口而出：窗户是很美的！

我的心灵为之一震！

但，也就在同时，我们两人也都看见了窗下的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四合院很小，在北京通常都要住好几户人家，居民大都是工人，他们早早地休息了，连孩子的笑声、哭声也没有了。院子里、窗台上，是他们栽种的各种花草——仿佛是这些劳动者的心灵……

当我回到自己斗室的南窗下时，便不时地抬起头来，从窗户里望着人行道上的绿叶，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新月。

我忽而发现：这窗户都象是一个个镜框——镶着夜的宁静、大自然的美好，是一幅幅无论怎样的高手也无法比拟的风景画！

就在这样的夜晚，我写下了这样一些诗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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