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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养父虽是猎户,但并不富裕,冬日总有那么几个月漫山遍野都难寻得猎物,其他季节猎来的东西则大多送来这县城里卖了,存着银子供他念书,他们父子俩每个月能沾两三回荤腥已是不错,新鲜蔬菜也只有春夏日才有,天气一冷,就只能吃这腌菜。
他念书早,五岁就由隐居下瑶村的赵老先生开蒙,十岁那年他养父死在深山中一只熊瞎子掌下,是赵老先生继续资助的他念书,及到十三岁以案首考中秀才,入了县学,日子才稍微好过些。
他原本早可以参加乡试,是县学教谕看他年岁小、心性不定,怕他伤仲永,有意压着他没让他过早下场,到他十六岁时,才将他推荐给冀州学政,再由冀州学政举荐入国子监念书。
这样的日子,若是让凌祈宴来过,只怕一日都过不下去。
凌祈宴立时有些食不知味,只能吃腌菜配杂粮馒头的日子,是他没法想象的,哪怕他们现在身份对换,太后也已帮他将后半辈子都安排好了,他依旧能过得富贵顺遂。
可这一切,原本并不是他该得的。
一桌子的膳食俱已送上,温瀛盛了碗热汤搁到他面前:“先喝汤吧。”
凌祈宴低了头,莫名生出种吃人嘴短的心虚,然后又生了气,这人这么小心眼,肯定是故意在他面前说这些,好提醒他,他本来该过怎样的日子。
于是也不想再理温瀛,更不敢喝酒,默不作声地用完膳,起身回房去歇息。
温瀛站在窗边,目送着他走进西间厢房。
房门阖上,房中烛火燃起,窗纸上映出凌祈宴的身影,模糊不清。
廊外淅淅沥沥地落起春雨,沿着廊檐而下,滴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如泣如诉。
温瀛默然看了片刻,轻闭起眼。
半夜时分,凌祈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官邸里的床板太硬,硌得他浑身不舒服,外头断续的落雨声更叫他心烦意燥。
心里好似藏了团邪火,横冲直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凌祈宴坐起身,大声喊:“来人!”
等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门来的人脚步停在屏风之外,未再往前,亦未出声。
凌祈宴皱眉,刚要说什么,心下蓦地一凛:“谁?”
依旧没人应声,烛台上的灯被点亮,借着那一点昏暗火光,凌祈宴看清楚了屏风上映出的高大身影,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中衣:“你、你来做什么?”
“……毓王殿下可还记得?当年殿下召我去寝屋,也是这样只在外间点了一盏灯,让我一件一件脱下衣裳。”
温瀛幽幽说着,漫不经心地拨弄烛台上的灯芯。
他突然提起当年之事,凌祈宴心头不安更甚,恼道:“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呢,……再说了,占便宜的明明是你。”
“你说的对,毓王殿下的垂青,当真叫人欣喜若狂。”温瀛的嗓音愈发低沉,仿若在呓语。
凌祈宴噎住。
安静无言一阵,温瀛放下剪子,缓步走入屏风内,凌祈宴不由往床里缩了缩,浑身戒备地瞪着他。
温瀛没有走近,倚着屏风,借着外头的那一点光亮,盯着凌祈宴带上怒气的脸,无声打量。
僵持片刻,凌祈宴受不了他这副越来越像凌祈寓那狗东西的阴恻模样,冷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你是觉着我当年羞辱了你?如今非要报复回来?”
温瀛淡声提醒他:“殿下又忘了,当年我就说过,我从未觉得这事是耻辱。”
“……那你干嘛这样对我?”
温瀛的眼瞳比这无边的夜色更沉,望着他,轻吐出声:“三年前离开上京城的那日,太子派人在山道上截杀我,一场恶战之后,我将他们反杀,手臂受了剑伤。”
“去到松麓关三个月后,我第一次上战场,那时我只是军中最低一等的小旗,手下有十个人,我们这一支被分到前锋阵营,我拎着铁枪冲上阵前,与人厮杀,斩首九级、重伤十数,我手下十人死了四个,我的肩膀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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