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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昰在这微弱的痛意中沉着脸,眉头皱得没了形:“操心你自己就行了。”
瞧见他起身要走,唐荼荼忙直起脖子叮嘱。
“您让大夫好好给九两哥瞧瞧,他不像我,又下水又吹风,还受了惊,他那身子,平时就弱不禁风的,发一场烧没准就送了命了——殿下?”
“养你的病!”晏少昰喝了声:“净操闲心,我府上这么多人,能照看不住几个大活人?”
他听到她被掳的信儿时又惊又怒,可此时,惊和怒全调和成了另一种怪异的火气——往常一口一个“二哥”叫着,现如今喊那泼皮奸商“九两哥”了,就顺势改口喊他“殿下”了?
这倭瓜脑袋,孰亲孰疏都分不清楚!
惊怒、焦急、担忧,全转成了郁气,在他胸口乱窜。晏少昰甚至能抽离出一线理智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冷静剖析这情绪来得不合宜,像个没经过事儿的毛头小子。
可屁用没有,该气还是气,那股郁气死活镇不住,叫他额角都抽跳起来。
唐荼荼被他吼懵了:“说话就说话,您发什么火啊……”
“……我没发火。”
半晌,晏少昰收敛声音,换了句温和些的:“早点歇下罢,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他踱出几步,隔着屏风镂处的细绢,看到唐荼荼掀起被子从头遮到脚,又打了个滚儿,脸朝墙睡下了。
慢慢地,被子轻轻抖动几下,她在被子底下蜷缩成了一个球,委屈巴巴的。
晏少昰僵站在屏风后边,后背渗出汗来:她……是哭了么……
唐荼荼没用过被炉这么金贵的东西,正琢磨用法。
厚实的被子是簇新的,瓤子软得像云,不像棉花,大概是填了鹅绒鸭绒兔毛一类的东西。
脚下那两只被炉,她拿脚尖勾了一只到腰侧,端到手上仔细瞧。那是一颗空心的银薰球,直径有手掌长,银球面上镂刻着细密的花鸟纹,一颗颗细碎的红玉嵌作鸟眼,工艺卓绝。
里头带着机关,最中心填着小炭炉,周围有轴臂,结构类似于常平陀螺仪,能保持里边的炉口一直朝上,360°不管怎么转,里边的机关都会自动回转到水平,不会倾倒。
唐荼荼这才放心把炉子捂回腰侧,另一只也勾上来,紧紧贴着腹部。她不怕脚冷,只怕落下腰病,抱着两只炉子蜷缩成了个球。
快要有了睡意时,才听到脚步声离开。
——奇怪,不是早走了么……
外间竖着耳朵听动静的芸香眼皮直跳,廿一无声扶额,几个奴婢一齐齐提心吊胆的,怕里边吵起来。
看见主子出来了,一伙人忙低头敛目装聋子。
晏少昰声音惫倦:“枫桥林围了么?”
廿一忙回话:“一刻钟前派人去的,大约子正就能办完事——是属下疏忽了。”
上月底,云岚居士送给唐姑娘的那话本,他们是拿回来看过的,书中夹页上分明写着“九月月圆,林中一会”。廿一毁去那页,料想萧家剃头挑子一头热,早晚会消停。
谁知居士林吃了的豹子胆,竟敢在殿下眼皮子底下掳人。
“那红衣居士是谁?”
廿一:“也是个在家修,自起了个雅号——玄机,在枫桥六居士里行三。其父是萧帝师京中故旧,曾因‘明正社案’受了些牵连,贬谪山东,再未起复。两家后人走得挺近。”
晏少昰:“全带过来。”
步出寝屋,夜风正凉,一背的湿汗黏着寝衣,晏少昰这才发现自打听着信儿以后,他连身外衫都没穿。
“备水,沐浴。”
芸香带着婢子备好水,放好替换的寝衣,临走前,她脚尖在门边打了个晃,又转悠回来,徐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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