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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落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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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最后一刀剃去，只留下这满地的猴毛，猴子没有回头，而是终于缓缓张开了口，去找这身后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老方丈就这么去找他要那剃度的法器：

“这身上的这一身毫毛，就让贫僧自己来剃吧！”

这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语，却在这满堂梵音袅袅的大殿之中硬是惊了众僧一惊。因为，他用的不是别的称谓，而是“贫僧”，这意味着什么想是早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那老方丈没有再去多说些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那一件法器递给了他，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着众僧继续吟诵着那袅袅不断的梵音经文。而这猴子，就这么如此地在这众目睽睽的大殿之上脱去了那一身衣裳但。只是却无人去管，任由他拿着那剃度的法器在这身上一刀一刀地刮着，刮着那满身的毛发。

这大殿之中梵音袅袅，猴子在这回荡的梵音之中那睁开的眼眸之中浑浊的目色早已经有了几抹清澈。他就这么弯曲着身子一寸一寸地去剃着自己的毛发，而那右臂之上的毛发他也未曾去叫人帮忙，而是强咬着牙叼着那一柄法器一寸一寸地自己细细密密地刮着。哪怕是刮破了皮流出了血他也丝毫不曾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刮着，刮着，就像是急切地想要将什么东西遗忘，又或者是仿佛这一具身子根本就不曾是他的似的。以至于让人觉得，这大殿之上的举止是何其的荒唐但却又让人觉得似乎是没有任何的不妥。

因为，这大殿之上的那一只猴子不再是那么地像一只猴子了，而是反倒更像是一个人，一个修行未果、西行未到的人。或者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和尚。一个，哪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但早已经不得不成为了的一个和尚。

终于，当那最后一刀终于落下，那随着这虔诚回荡的梵音缓缓落下的最后一刀之下，猴子低下头去看着这光溜溜的身子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于是他赶紧穿上了那一身先前早已经脱下的衣裳，将它轻轻细细地整理在身上，就仿佛是似曾相识曾经好像有某个人帮他穿过一般。又或者说，是“妖”才对吧。

而那头上的紧箍却被猴子摘起却又放下，只是此时的他却并未曾体会到那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早已经全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吧。

留在他手中的只有那两滴泪晶和那一条在落发之前早已经被他收好的那最后的一根金色毫毛，被他用那贴身的香囊仔仔细细地收着，只不过他却忘了这一个香囊究竟是谁给的，又或者是一个曾经让他为爱哭断了肠的姑娘吧。

问世间情为何物？！总叫人生死相许；问世间情为何物？！总逃不过这世道轮回之苦啊！

当殿外那一缕清风吹过，猴子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之上似乎是有些发凉，这突如其来的凉爽让自己心中有些很是不太妥当，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似的，空空荡荡。

于是他又把那一个摘掉的紧箍重新带上，虽然已是有些变了模样但他总算是觉得心里有了几分莫名的心安。这，或许就是那习惯吧。

只是清风扫过，吹乱了他那满地的毫毛，他赶紧招呼着众僧帮他去捡上。众僧不敢反抗，皆都是惧怕着他那先前的猖狂模样，便都赶紧快步俯身去捡，只有这依旧坐在蒲团之上的老方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这众僧以及那一直都在心急如焚生怕是丢了什么宝贝似的猴子去捡着那满地的猴毛，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苦涩。

这到底是在舍得，还是丝毫未曾舍得和能够有所放下那尘世间的“爱”与“恨”、“苦”与“果”，以及那轮回不断的恩怨纠缠呢？！

那这究竟算是放下，还是未曾放下，又或者说，这不过只是他所欺骗自己内心的一个幌子罢了？！一个幌子罢了？！

想想也是如此，倘若人世之间若是真的能够就这么忘记那所有的一切，那又何曾会有那奈何桥上的孟婆等候，长城之下的孟姜女寻夫，鹊桥之上的牛郎织女相见...

那么这人世之中那么多的美丽传说可能就都不会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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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石心怎么会生灵猴，佛又如何会曾去普渡众生，这一切不就便都没有意义了吗？那，又还用这一切做什么？！

和尚也好，猴子也罢，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贫僧，也不过只是在这世间苦修未曾得道超脱的一介僧人罢了。

都随缘吧！都随缘吧！

看着这殿内忙成一团的众僧，那老方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于是便缓缓起身，独自一人走出了殿外去，看着那高悬的皓日，徐徐迎面而来的清风，他的嘴角微微提起了一抹弧度，只是分不清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罢了。

又或者说，他本也是这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介轮回之人罢了。

他再次抬起头看着那高悬的一轮皓日，然后，便扬了扬袖袍，迈着那徐徐的步子缓缓走向殿外，在这高悬的皓日之下，那一道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很长。

而这殿内的众僧，终于将这大殿之上满地的毫毛好不容易全都聚集了起来放在猴子那早已经摊开了的一张包裹衣物之中时，殿外却突然刮来了一股狂风。

那风萧瑟如鸣，卷叶而起，迎着那殿门扑面而来，呼呼啸啸。直吹得僧袍卷起，蒲团四振，众僧却都睁不开眼眸去看，猴子也只能暂时闭着他那一双略有些金光闪过此时却又变得无比浑浊的眼眸。而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满地的毫毛，却早已经是在那一阵狂风之中四处飘散，随风而荡，久久不息。

直到许久以后，待到狂风吹过，飞叶落地，急睁开眼眸的猴子却是再也找不回那先前被他曾洒落一地的毫毛。留下的，被他拼命寻找到的，也不过是寥寥的几把没有被那狂风卷走的毫毛罢了。

而那狂风来得极其蹊跷，像是想让他遗忘着什么，又或者是把什么都给忘了一样。但他却只是无力地蹲据在这大殿之中，目色颓然，拿着那手中仅有的那一把毫毛，不知该去说些什么。而那大殿之中，寂静无声，只留下这一只猴子，目色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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