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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京华烟月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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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这样义愤，我和傅玉笙倒没什么，二姐此时却抬起头来，目光闪烁。我以为她被吓着了，刚要出声安抚，却听二姐轻声道：“其实这点小事你大可不必如此，师道在于教导，学生听与不听本不可强求。听得进了，那才是师生有缘。听不进去，不若就此打住，也省了蒋公许多时间，这世上有的是人一心向学。”

此言一出，在座的三个男人都是一惊。我知道二姐爱看书，却没想到她的心胸境界比起寻常男子更胜一筹。惟勤愣愣的看着二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我听到二姐把人家师父受辱之事称为小事，觉得十分不妥，赶紧拽了拽二姐的袖子，挤眉弄眼一番。

那边傅玉笙却向二姐投来赞许的目光：“二小姐这样说法，倒是很有些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的意思。”

惟勤此时缓过神来，也看了看二姐，悠悠然道：“那是你们教育界的说法，我看这世道倒是应了道家的说辞，天地不仁，以万物刍狗，对人对事，不妨多一些冷眼，旁观清明。”

我正要点头称是，却听傅玉笙道：“治治世以儒家道学为上，治乱世当以兵家法学为绳，你这样想法，假如你们政府也没有法立必施，令出不反，单纯的依靠道德捆绑治当世，最终的结果只怕是事与愿违。”

惟勤此时抬起头来，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傅大哥说的很是，不过时局既成，律例已定，单凭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改变既有的格局？独善其身已是不易了。”言毕还不罢休，指着邻桌一盏小小的酒壶补充道：“正譬如这一壶酒，所能慰藉的，不过一人而已。”

我心里赞同惟勤，却耳听得傅玉笙淡淡一笑道：“倘我有一壶酒，当效仿西汉霍将军，尽数倾于江海，与天下人共饮一樽。”

我和惟勤都是一愣，这是一种与我平素接触全然不同的一种思想，书上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兼济天下，可惜纸上得来终觉浅，以前从未觉得，原来立命生民是这样近的一件事。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二姐此时扑哧一笑：“欺负我一个女孩子家不读书么？讲这些大道理。”

我笑道：“我却觉得好像是专门来给惟勤开了个批斗会，耳提面命要他好好当差呢。”

惟勤也哂然一笑：“谁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只盼着明日一藤龙井去，山野之中醉行歌。”

二姐不以为然道：“既是厌官，不如学傅家大哥，再去考个学，刚好成全你无官一身轻。”

我笑道：“你说得轻巧，要叫你悔了金陵何家的婚事，也去玩一个时兴的自由恋爱，你猜爹和大娘会如何？”

二姐脸上一红，碍于傅玉笙和江惟勤在这不好发作，只微微瞪了我一眼。恰好此时小二新上了盘烩三丁儿，傅玉笙便起身布菜，再谈时已然换了话题，只拣一些杂闻趣事，多半是回应二姐那句酸溜溜的讽刺。那些亭台楼阁的杜撰故事，也不是没听过，只是今日听傅玉笙娓娓道来，又多了几分意思。二姐听到有趣处，也不顾害羞，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傅玉笙既没有放浪形骸，也没有局促不安，只是礼貌微笑，侃侃而谈。

饭毕，出馆，正碰上姐夫江惟志，见了我们十分意外，惟勤便解释了一回，傅玉笙也来见过。我见姐夫手里提着一盒杏仁元宵，心里估量着怕是大姐要吃，果然听姐夫道：“映芝有了身子后就喜吃甜食，新丰楼的杏仁元宵十分合她的胃口，每过三五天就要吃一回。这不，特地来买了带回去。”

我笑道：“姐夫快别说了，这边四个都是未成亲的，你这样显摆你们伉俪情深，却不知道我们是刀裁肺腑，在这里强撑着听呢。”大家听了都是一笑。

姐夫笑道：“一年未见，砚清还是这么个性子，倒叫人羡慕。”

我嘿然道：“你这话该去守着我大娘说，这样好的性子还见天儿的叫我改呢。”

二姐不由撇嘴道：“姐夫，你快别惯着他了，再说说他都能上天了。”

我满不在乎的回道：“鲲鹏展翅，扶摇直上，难道还有什么不好？”二姐到底害羞，便不再跟我搭话，也不肯再站在我旁边，身子一扭，与傅玉笙调换了个位置。

姐夫这时便与傅玉笙闲聊，问他哪里求学，师承何人，得知是梅老高足，不由跌足笑道：“先时议院投票，我们想请梅老来做个公正，他老人家只说身体不好，去不得闹哄哄的地方，还说定会多多培养几个栋梁，为国效力。现如今贤弟学成文与武，可不该到了梅老兑现诺言的时机了？”

傅玉笙听了谦道：“江大哥说哪里话，文山辞海，遨游既浅，这时候出去招摇，岂不是要砸恩师的牌子？还是要沉潜静心，再雕琢一番才好。”

江惟志听了心下明了，微微一笑道：“年轻人总是这样，一提做官就好像听到什么洪水猛兽，其实先做官再做事，反而有不少便宜。”说着瞧一瞧惟勤，然而对方并未配合的做出些点头赞同的举动，只好与傅玉笙把话题扯向别处。

这时边走边聊，姐夫谈性很高，傅玉笙则是有问必答，不卑不亢。只是话题奥古，我们在一旁插不上什么话，慢慢的便都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路边一阵嘈杂，一辆黑色轿车横冲直撞过来，二姐因与我怄气站到了靠近马路的危险地段，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傅玉笙眼疾手快的一把揽过二姐，脚下一转，便将二姐护到怀里。那黑色轿车却速度不减，直直的向前开去，我心里暗骂那司机不长眼，却碍于姐夫在场不好口无遮拦，急忙去看二姐。所幸傅玉笙机敏，护着二姐躲过一劫，只是裙裾上沾了一点泥浆，只是她此时在陌生男子怀里也不挣扎，显是吓坏了的样子，倒是傅玉笙轻轻松手，把二姐又送还我身边。

惟勤看着远去的轿车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奇道：“莫不是那车子里的人也是你的同僚？”

惟勤不屑道：“除了他郑秘书长的司机？谁人敢在这北平城里如此嚣张？”

养了一个专门送信的，还养出一个飞扬跋扈的司机，这郑秘书长果真是好大的气派！虽说未曾谋面，但是单凭今日惟勤这几句话，我对这位郑秘书长，就没什么好印象。此时姐夫一丝谈兴也无，傅玉笙便替我们便叫了两辆黄包车，就此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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