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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李延龄（第1页）

李率泰当然也没指望自己能被闯军宽大，实力较弱的那三个反王，倒是有可能为了争夺天下拉拢一下清军将领，而李自成不需要，闯军已经脱离了需要老兵的阶段，可以量产野战部队。既然如此，李率泰这种“名将”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清军对于闯军来说，是可以利用的人力资源，但绝不是必不可少的助力，因此清军中的底层可以投闯，而李率泰这种级别的人李自成根本不需要。

但是这并不耽误李率泰给自己找退路，他带着这些跟着自己逃出沈阳的部下，来到了一座土匪山寨。

这些部下都是李率泰的嫡系，他们的家眷事先都转移到阿巴泰在辽阳的一座庄园安顿了。在阿敏动手之前，李率泰就已经知道盛京要出事，是阿巴泰传给他的消息，阿巴泰没说是什么事，只是告诉他做好逃跑的准备，一有风吹草低，不要迟疑，立刻逃走。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李率泰觉得非常奇怪。他绝不相信阿巴泰是阿敏的同谋，搞阴谋这种事远远超出阿巴泰的能力范围。可既然如此，阿巴泰怎么会提前得知消息？既然他提前得知消息，又为什么不告诉尼堪甚至直接告诉皇太极，而是只通知李率泰跑路呢？

这里面不可解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反正李率泰也不算来探求真相的，他只想采取对自己来说最安全的办法。对于功名利禄，李率泰倒没有那么渴望，他从来不站队，他的继母是阿巴泰的女儿，谁都知道他和阿巴泰是一党。而阿巴泰恰恰没有党，作为努尔哈赤最能打的庶子，他天然具有超然的地位。他不是靠巴结，而是靠军功挣来自己的地位，而且地位也不算高，在清廷内部的权力斗争中，拉拢阿巴泰没多大意义，所以谁也犯不上打击阿巴泰。李率泰对于这位只比自己大不到二十岁的“外公”还是很满意的，可以给自己提供庇护，又不会把自己拖入权力旋涡。

李永芳的九个儿子中，有五个庸庸碌碌，不值一提，而剩下的四位，关系很不和睦。

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是一位传奇英雄，李永芳投降的时候，李延庚只是个少年，后来娶了济尔哈朗的第八女。然而，在阿巴泰、李永芳、济尔哈朗这个暴徒外公、汉奸父亲、反人类岳父的组合的教育下，这个已经成为高级奴隶主，在皇太极大力提拔下官居吏部承政的年轻人却同情辽东汉人的悲惨境遇，帮助辽东汉人向明朝境内逃亡，向明军提供情报。七年前，他被皇太极发现杀死。从此之后，李家兄弟就好像这个哥哥从来不存在一样。

次子就是李率泰，能力在兄弟中最为出众，不争不抢，埋头为清朝效力，还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正直”。

三子刚阿泰，性情暴戾，飞扬跋扈，不仅对百姓视如草芥，对同僚的态度都嚣张至极。李率泰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上心里拿他当白痴，时刻提防这家伙惹事牵连自己。

五子巴颜，是汉军正蓝旗的都统，之所以他是弟弟却能做李率泰的上司，是因为巴颜是李永芳和阿巴泰的女儿生下的第一个儿子，所以在李永芳死后继承了李永芳的家产，在李永芳的儿子中地位也最高。这个人毫无特点，没有明显的优点，也没有明显的缺点，尽管他并没有待哥哥们特别不友善，李永芳的前妻生的四个儿子肯定是看他一百个不顺眼。

所以，李率泰这次出逃完全没管留在盛京的刚阿泰，更没管刚阿泰和巴颜的家眷，只带了自己的亲信部下，对于李率泰来说，这些从自己身上获得了利益的人才是值得相信的。至于李率泰的家眷，李率泰把他们和部下的家眷一起安置，李率泰的妻子是宗室女，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和部下的家眷待在一起，也能让部下安心。

马千驷说：“都统大人，这个山寨我并不熟，寨里的人和闯军没什么关系，只是之前有过两次联系，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李率泰说：“不要紧，我清楚。所有人都记住了，到了山上，我叫李延龄，谁也不准再提‘李率泰’三个字。”

李延龄是李率泰的本名，而“率泰”是努尔哈赤赏给他的名字。在过去，这个名字象征着他们家作为投降最早、和爱新觉罗家关系最亲近的汉将的身份，在清朝是一种荣耀。而现在大清能坚持几天还不一定呢，这个名字只会惹来麻烦，反倒是“李延龄”这个他二十五年来绝口不提的名字，有着另一层含义。

“李延龄，呵呵，你的所作所为，我也听说过一些。虽然在辽东地界你是没什么血债，但你跟着鞑子出兵见仗，去欺压关内和朝鲜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看在你是李将军弟弟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的人可以住下。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

坐在交椅上的，是一个面相恐怖的中年人，本来的相貌就已经够丑了，脸上还有两道大刀疤，左边脸颊上，刺着青黑色的“逃人”二字，占满了半张脸。他的个子很高，但背佝偻着，左臂齐肘而断。身穿一件破旧的皮袄，看起来不太像人，倒像一头猛兽。

马千驷恭恭敬敬地向交椅上的人行了个礼：“大当家的有什么吩咐，在下愿效犬马之劳。”态度与称呼“都统大人”的时候有很明显的差别，马千驷对待李率泰也算得上恭敬，但很明显不是发自内心的，就是客气客气。

大当家的名叫阿大，不是外号，就是本名。

谁也不知道阿大的身世，好像他生下来就是这座山的一部分。根据李率泰的了解，他是辽沈一带最大的土匪首领，在簸箕山聚拢了数百亡命之徒。这些人和当年的反清义军并无多少联系，成分十分复杂，大部分是不堪虐待的农奴，也有不少是游手好闲或犯了罪的人。这里离盛京只有七十里，清军也多次剿过这里，前后杀了几百人，可这里的土匪仿佛野草一般，怎么也杀不绝。

阿大身上有狡猾、勇猛、凶残等多种当土匪必不可少的特质。他不是什么侠盗，那种人很难活得长，他心狠手辣，被他选中的打劫目标必有灭门之祸。每次选定目标，他就带着少数精干力量进行突袭，不问老幼妇孺，杀光所有人，带走所有钱粮牲畜，临走前还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他从来不祸害穷人，但是他挑选打劫对象的时候也从来不管对方有没有祸害过穷人。而对于山寨自己人，他又是一个既仁且义的大哥。

正因为如此，李率泰才决定和阿大合作。他需要的是一个讲义气的悍匪，真要是一身正气的大侠，说不定就直接砍他的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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