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季仁寿不是蠢货。他立刻找到府中客串大管家的陈英,询问陈标的去向。陈英疑惑道:“不是先生提议,让标儿和朱先生去大帅府暂住?”季仁寿在袖子里的拳头都捏紧了:“我的提议?”陈英见季仁寿的模样,立刻猜到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为了不让季仁寿误会标儿,陈英详细解释了这件事。季仁寿来到陈标家中第二日,陈标和季仁寿的夫人出门采购,朱异就开始请教季仁寿。第三日,季仁寿夫妻俩闭门不出整理行李,朱异继续上门请教。第三日当晚,朱异找到陈标,传达季仁寿的话。季仁寿说,他来到陈府小住后,见到朱升一些机密文书不好带回陈府处理。每日朱升和陈标都要前往大帅府,实在是辛苦。他提议让陈标和朱升住进大帅府,自己不需要人陪同。季仁寿还说,和朱异相处很愉快,甚至有收朱异为徒的想法,所以陈标完全不用顾忌他。朱异这么一说,陈标自然就信了。季仁寿一直拒绝出仕,陈标认为自己算朱元璋这里半个官方人士,所以季仁寿想委婉和自己划清界限,情有可原。之所以让朱异来传话,恐怕是这话若当面说,恐怕会引起误会。有个中间人,大家没有面对面,不会太尴尬。再者,陈标在朱升的提醒下,没有像往日那样让人把文书拿到陈府处理,确实得去大帅府。陈标是一个加上午睡时间,每日不睡够五个时辰就会浑身不舒服的小懒蛋。若住在大帅府,他就能晚起床,不用占用下午玩乐的时间补觉。季仁寿可能看到了他的辛苦才如此提议,让朱异传话,就是让陈标不用推脱。于是陈标就顺从季仁寿的好意,和朱升一起包袱款款去大帅府了。陈英见季仁寿的表情越来越愤怒,忍不住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朱异。季仁寿也看向朱异。朱异后退了几步,满脸通红:“我都是听父亲的话。”总之,别怨我!季仁寿气极反笑:“你的演技真是精湛。”朱异红着脸苦笑:“我对先生的敬仰是真的,并未伪装。”季仁寿气得快喘不过气。他明白,在这件事上,陈标完全没错。朱异与他无冤无仇,且这件事本身也不存在让谁利益受损,谁会认为朱异乱传话?陈标也与自己不熟,不可能听完朱异的话之后,跑来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陈英终于确信了,朱异撒了谎,而这谎是朱升让朱异说的。为什么?他完全不明白!陈英皱着眉道:“朱异,你们这是为何?”即使是义父认可的大贤,但愚弄起标儿,辜负标儿的信任,让标儿可能在另一位大贤面前留下坏印象,陈英也有些生气了。若朱异不拿出一个让他认可的理由,他之后绝对会报复回来!朱异没说话,他只是叹了口气。季仁寿心里已经冷静下来,他再次扫了朱异一眼,道:“如此粗劣不堪的计谋,我很快就会揭穿。他本就不是想要隐瞒多久,他的目的反而是让我揭穿这件事,明白他粗劣不堪计谋背后的目的。我都不知道该说这是阴谋,还是阳谋了。”陈英:“……”听不懂。季仁寿继续道:“我以为他对伯温的小伎俩不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心眼这么小。”陈英:“……”伯温先生什么小伎俩?朱升怎么和伯温先生扯上关系了?朱异拱手,表情严肃道:“父亲不是心眼小。只是有些事,他需得和先生说明白。”季仁寿冷笑:“是啊,和我说明白。他带着标儿去大帅
府,不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出仕,所以不可能去大帅府找他和标儿?”陈英:“……”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季先生不是来应天躲避乱世,投奔伯温先生的吗?陈英虽然听不懂的,但还是好心解释:“若季先生需要寻找标儿,我立刻就可以把标儿带回来。就算季先生想去大帅府,不想被别人知道,只要做些伪装就好。不会让其他人误会。”季仁寿摇头:“他并不是想隔绝我和标儿,也不是我真的去不了大帅府。他只是用大帅府这个象征意义,告诉我,这是他和伯温之间的事,是朱元璋麾下两大谋士之间的事,我这等方外之人,若不想进入朱元璋麾下,就不该掺和。”陈英无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还、还有这层意思?季先生是怎么想出这层意思?是不是想太多?他勉强听懂,朱允升先生和刘伯温先生之间可能有什么矛盾,这些矛盾有可能和标儿有关。刘伯温先生无法回应天,便让季先生来应天代替他做些什么。但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朱允升先生和刘伯温先生能有什么矛盾。朱允升先生是个半隐士,不慕名利不追寻前程;刘伯温先生正是义父帐前的大红人,前程不可限量。他们不仅地位上不该有矛盾,甚至可能都没有见过面。再者,为什么带标儿去大帅府就能衍生出这么多含义?真的不是季先生想太多吗?陈英在揉太阳穴的时候,朱异再次拱手鞠躬:“父亲说,季先生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那么季先生是否能退让一步?”季仁寿死死盯着朱异,半晌,他道:“我确实不出仕,但照看一个孩子而已,和我是否出仕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他和伯温有什么矛盾,他们又要利用标儿做什么,但你们可否问过标儿自己的意见?我听伯温说,标儿心智成熟,堪比成人,极有主见。老夫虽年老,但智不昏。我看你父亲不仅年老,智也昏了。”朱异听季仁寿骂自己父亲,也不生气,继续道:“父亲并未看轻标儿。今日,父亲就会将此番博弈告诉标儿。父亲只是以此事,询问季先生的选择而已,和标儿无关。”季仁寿冷笑:“询问老夫是否会投奔朱元璋?朱升还真是看得起我!”朱异叹气,道:“父亲本来不想把这件事挑明,才会用这种方法。先生心中既然,为何要说出来?默契解决不好吗?何况正如父亲所说,他和刘伯温的事,先生本就不该掺和。”季仁寿沉着脸,半晌不语。现场陷入难熬的寂静。陈英使劲转动脑子,再次勉强抓到了一点头绪。朱先生做这些事,本是直说太伤感情,也太不给季先生面子。所以他才多此一举,用旁人可能不会察觉的小动作,告诉季先生他的想法,并让季先生做出选择。但季先生好像脾气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好,直接当着外人的面质问。尴尬了。陈英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在这里,不该卷入文人之间的钩心斗角。而且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钩心斗角的!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半晌,季仁寿率先开口,对陈英道:“标儿是应天小学的小先生,也是应天小学这个书院的院长,是吗?”陈英点头:“是的。”季仁寿道:“应天小学这几日都有开学?”陈英道:“当然。再忙也不能耽误学习。”季仁寿道:“小学可缺经义先生?我白白住在陈家,颇有些不安。愿意为小学讲课几日,充当住资。”陈英本想说不用,但他听到朱异的叹气声,抓
到了一点什么,立刻道:“先生客气了!先生这样的大儒能在小学授课,令小学蓬荜生辉!先生是只给小学生们授课,还是需要我们开放小学校,让应天人来求学?”季仁寿道:“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改个名字,只和小学生授课。”陈英道:“好,我立刻安排!”朱异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道:“我可以继续听课吗?”季仁寿骂道:“滚!”朱异沮丧。爹啊,你可害苦孩儿了。……“虽我对朱升并不了解,但从主公为我搜集的朱升生平信息,我可看出,他是个做事喜欢绕弯子的人。”刘基得意扬扬道,“我师兄又是一个面冷心热,看似平和、实则性情激烈之人。师兄最厌恶人使些小手段。师兄可不会认为那是委婉,只认为那是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朱元璋摸着胡茬道:“伯温的意思是,朱升会使手段委婉试探你师兄,而你师兄厌恶这样委婉的手段,反而会被朱升激起斗志?”刘基点头:“这便是激将法。若运气好,朱升被师兄的名声和外貌迷惑,以为师兄是一个绵里藏针的温和君子,恐怕会吃大亏。那时,师兄即使不为大帅出仕,也可能留在应天,成为大帅第二个半隐士的谋士。”朱元璋先开心地点头,夸赞刘基对人心的把控真厉害。然后,老朱非常耿直地实话实说道:“伯温,你现在使的是不是就是季先生最厌恶的小手段?”刘基刘伯温:“……”宋濂用袖子掩着嘴,放肆大笑道:“主公,你这可说得太对了。在伯温归隐田园之前,伯温绝对是季山甫最讨厌的同门。”刘基拂袖,恶狠狠道:“怎么?主公看不上我这点阴谋诡计?”朱元璋挠头:“不是看不起。我只是想,季先生是伯温的师兄,肯定和伯温一样聪明。他是不是能看透伯温的计谋,虽入局,但是等你回去后,和你断绝师兄弟关系?”朱元璋说着,乐道:“说不定真的会!”刘基不敢置信地看着露出看乐子笑容的朱元璋:“主公,我为你出谋划策,你居然想看我笑话?”朱元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哈哈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只是提醒你,想个办法讨好你师兄!”刘基深呼吸,咬牙切齿:“谢谢主公关心?”宋濂笑得前俯后仰,大文人的形象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这时候,李善长抱着一摞文书,面色黝黑地一脚踹开他们暂住的房屋的门,咆哮道:“你们抛下公务,在此躲懒,还笑得这么大声?!你们是不是想气死我?!我也不干了!!”朱元璋和宋濂的笑声戛然而止,刘基也赶紧堆起满脸讨好,频频拱手作揖。“百室,别生气,我们也有正事,真的有正事,不是在躲懒。”“百室,放轻松,深呼吸,别气,我立刻帮你一起处理文书!”“李先生,相信我!我们没有抛下你一个人工作!”李善长咆哮:“我信你们个鬼!”说完,他把文书一丢,撸起袖子,一个人追打三个人,连朱元璋都抱头鼠窜,不敢还手。守门的朱元璋亲兵,那是不敢听也不敢看,全当自己是瞎子聋子。造孽啊!……陈标叼着一串冰糖葫芦批改文书中,闻言抬起头,取下冰糖葫芦:“这样啊,朱先生为何要逼迫季先生做选择?季先生恐怕会生气。”朱升帮陈标擦掉嘴角的糖渍,语带讽刺道:“刘基刘伯温以为自己算尽人心,算无遗策。以我和季仁寿的性子,恐怕会起冲突,激将季仁寿入局。我只是看在同为大
帅幕僚的份上,帮他一帮而已。”陈标眨了眨眼,实话实说道:“朱先生,你和伯温先生都有点可怕。”朱升失笑:“阴谋小道,有什么可怕?标儿,可怕的是光明正大、避无可避的阳谋。”陈标道:“阳谋可怕,阴谋也可怕。一个知道还着道,一个不知道而着道,只论结果,都一样。”他咬下一颗糖山楂,又酸又甜眉头直皱。咽下糖山楂后,陈标继续道:“或许季先生知道你们俩都在套路他,才被激将成功。”“套路?”朱升品着这个词,笑道,“说不定。那他要如何破局?”陈标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着吃光的糖葫芦。他快到换牙的年龄,总感觉牙齿随时都可能松动,不敢吃太酸太甜的零食,隔很多天才奖励自己一串糖葫芦。陈标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葫芦签子,看得朱升都忍不住想再给他拿一串了。不过陈标很有自制力。许多人都心疼他,想要让陈标再吃一点零食,陈标一直都拒绝。把糖葫芦签子丢到垃圾篓里后,陈标才继续道:“或许季先生并不是想破局,而是顺势入局呢?朱先生,我今天想去小学授课。”朱升叹了口气,道:“去吧,我留在这里。”朱升摸了摸陈标的脑袋,道:“可以多玩一会儿再回来。你还小,不该如此劳累。”陈标笑道:“谢谢朱先生关心,我有分寸。累了我肯定会休息,不会勉强自己。对我来说,处理这些可比陪弟弟们玩有趣多了。”朱升目送陈标离去,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刘基所想。刘基担心他利用自己的阅历和见解影响标儿。他也的确如刘基所想,想要试着影响标儿。但相处一段时间后,朱升明白,他和刘基都小瞧了标儿。标儿面上看着再谦虚,骨子里却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冷漠和骄傲,认定的事很难被人撼动。或许只有标儿的至亲,能影响他的思想。这样的人,是明君?暴君?还是圣君?不到未来,谁也不知道。倒是他自己,渐渐被标儿影响,对自己所思所学产生了迷茫。朱升看着手中的文书。不,或许他不是被标儿影响,而是被应天城中与这个乱世格格不入的欢快幸福气氛而影响,开始不自觉地偏向朱元璋。圣人学说,不是为了当圣人而创造一种学说,而是为了救世济民。孔圣人是如此,孔庙圣贤是如此,朱子程子也是如此。既然百姓过得很好,那圣学为何不能改变?圣学岂是如此不便之物?……陈标来到小学校时,季仁寿正在为小学生们授课。季仁寿看过小学生们上次月考卷子,又旁听了几堂课,估摸出小学生们的学习进度。无论是连环画一样的教材,还是那个简单却从未有人想到过的黑板粉笔,都让季仁寿深深震撼,爱不释手。他手捧应天小学的课程表,看着课程中不仅文武皆有,还有劳动课和实践课,不由感叹,这“小学”确实是商周时真正的“小学”,教授的内容都是贵族子弟应该学的知识。若朱元璋得到了天下,这些人就是天生贵人,直接可以躺在父辈的功劳上当高官侯爵。这样的人,他们还需要学经史子集吗?当然需要。但他们更需要的是学习“思想”,学会普通百姓的思维。同时,他们也该学会如何“牧民”,跳过科举那一步,直接学习如何做官、做实事。季仁寿看懂小学课程背后的含义后,深深敬佩制定课程的人的深思远虑。当他询问这些课程是出自哪位高才之手后,小学里自称“教
职员工”的教书先生们笑道,“当然陈小校长,陈家标儿啊”。季仁寿被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他想起刘基所说的“忘年交”,终于有些明白了。季仁寿藏起心中震撼惊讶,开始为小学生们上了第一堂课。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明明他已经为人讲学无数次,但第一次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季仁寿讲解的是最浅显的理学课,即讲解什么是理学,理学有什么用。这本应该很枯燥,但季仁寿举了许多有趣的例子,还兴致勃勃在黑板上画画,小学生们竟然也能听得进去。陈标趁着季仁寿背过身写黑板的时候,悄悄坐到了周骥身边。把正在打瞌睡的周骥吓了一跳。为了培养小学生们的同学情,陈标特意弄了长条桌,让他们拥有同桌。同桌和座位,都一月一换。周骥的同桌今天正好请假,陈标就溜到了周骥旁边,假装自己是周骥的同桌。季仁寿讲课讲得心潮澎湃,红光满面,居然没发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周骥擦了擦额头上惊出来的汗珠,在作业本上用细炭笔写字:“小先生,你怎么来了?”陈标写道:“别说话,闭嘴认真听课。”周骥立刻不敢走神,挺直了背,还认认真真用那一手的狗爬字记笔记。虽然周骥已经被陈标教得能较为认真的学习,但练字需要很大的毅力,周骥显然完全没有毅力。陈标看着周骥那一手的狗爬字,想起自家爹的狗爬字,不由皱眉。希望他爹回来后,一手字不会因为军旅生活更加烂。季仁寿继续讲课。上文化课时,陈标将一堂课设置为三刻钟的时间,即后世四十五分钟左右。这是后世公认的人的注意力能一直集中的时间。季仁寿第一次授课,居然能在铃声响起之前准时讲完,还预留出了提问的时间。陈标高高举起了手。季仁寿这才发现小学生堆里,混进了一只标儿,不由莞尔:“陈小先生有何赐教?”陈标道:“先生,你讲的不是传统程朱理学,而是心学。”季仁寿摇头笑道:“标儿,心学理学,都是儒家圣学。心学是从程子开端,最早追溯至孟子,怎么不是传统?”陈标心道,狡辩。朱熹在世的时候,心学和理学也打出了狗脑子。不过心学确实是从二程开始研究,到明末王阳明时发扬光大。这一切源头,也确实是孟子。无论心学理学还是事功学,都是儒学内部纷争。春秋战国的时候,儒家内部也分列成不同的学派,最后出现了许多法家、纵横家、阴阳家等代表,甚至儒家的死对头墨家的思想,也融入了儒家之后的思想。将来,儒家也会继续融入其他思想,践行“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三人行必有我师”。陈标眼眸闪了闪,继续试探道:“听先生言论,并不遵循性善论和性恶论,而是无善恶的思想,经过善的教化就是善,经过恶的教化就是恶?”季仁寿嘴边的微笑幅度增加,道:“却是如此。”陈标道:“无善无恶一片混沌,这是禅宗的思想吧?”季仁寿强压住嘴边笑意,板着脸严肃道:“什么禅宗?禅宗有的思想,我们儒家不能有吗?”陈标看着季仁寿眼中的笑意,心中微微叹气。好了,他发现了,这的确是程朱嫡系,非常典型的程子思想继承人。可惜,他继承的是程子心学。他们应天的那些大文人们,个个都是程朱理学的嫡系弟子,各个也精通理学,但又不止精通理学。陈标明白了,大贤就是要兼学许多学
说,从中选出自己认可的思想。这就叫“尽信书不如无书”?就算是圣贤,我不公开反驳你,也能暗戳戳地发表和你不同的言论?儒家阴悄悄的反抗叛逆精神?陈标最终拱手,在下课铃音响起的时候,用了一句还未出生的王阳明小朋友的名言,来结束这一场短暂的问答:“夫子说得极对。圣人与天地民物同体,儒、佛、老、庄皆我之用,是之谓大道。是学生着相了。”季仁寿合掌大笑,快步走到陈标面前,将陈标抱了起来。陈标:“……”季仁寿把陈标对着太阳举了起来。陈标:“??!”季仁寿感叹道:“标儿,你可是天生圣贤?”陈标兔斯基眼。你举我就举我呗,还给我盖高帽子干什么?陈标慢条斯理道:“只要心中有良知,人人皆可为圣贤。我当然也是天生圣贤。”季仁寿哑然失笑:“是这个道理。人人皆可为圣贤!”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融入光中的陈标,然后将陈标收回怀里,十分珍惜怜爱地摸了摸陈标的脑袋,对满脸疑惑的小学生们道:“你们也要记住,只要心中有良知,人人皆可为圣贤,你们也是圣贤。下课吧。”说完,他抱着陈标离开。周骥一拍桌子:“小先生被抢走了?!”其他小学生们纷纷震惊。“岂有此理!当着我们的面抢走我们的先生?”“抢回来抢回来!”“你去?”“我给你喊口号,你去。”然后义愤填膺的小学生们一哄而散,珍惜短暂的课间时间,上茅房的上茅房,看课外书的看课外书,还有几个人相约去操场踢球打球。陈标一头雾水,不知道季仁寿要抱着他去哪。季仁寿上了马车,带着陈标回了陈府。陈英前来迎接,一看到窝在季仁寿怀里的标儿,就很是无语。季先生这副表情,怎么像刚抢了孩子回来?这难道也是文人之间什么默契的阴谋诡计?陈英想,他这辈子都当不了文人。目送季仁寿抱着陈标回到季仁寿暂时居住的院子,陈英摆摆手,今晚标儿肯定在家里睡,厨房多加几个标儿喜欢吃的菜。季仁寿抱着陈标回到暂住小院子的书房,把陈标放在书桌上,撅着屁股从书箱底部掏出一本书,递给陈标。陈标一翻,书中正是程子心学相关内容。季仁寿道:“圣人教化,就是希望将所有人都教化成圣贤。老师曾经说过,过分追求性理,而忽视心性,理学走入歧途。”陈标点头:“是啊,理学过分教条,朱子看到他的后世学生们为了维护他的学说,居然会焚烧别人的著作,恐怕会十分失望。”朱熹面对不喜的学说,向来是“打上门”,直接去别人老本营讲学。当时朱熹确实很强,他本是闽学,现在江浙一地在他讲学之后,纷纷归服他,理学兴盛。就算朱熹和唐仲友互为仇敌,他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做出用额外手段禁止对方学术传播的事。倒是他死后,那些朱子门人将唐仲友著作焚毁,为唐仲友说话的人的文章也被他们斥重金收购焚毁。季仁寿见陈标点头,开心道:“你是否认为心学才应该是正统?”陈标却在季仁寿期盼的眼神中摇头:“我认为,什么学说都可以成为正统,什么学说都不应该成为正统。成为正统的应该是一种积极向上的思想,任何学说中有利于百姓、有利于文明的思想,都是正统。他们的糟粕,都是不正统。”陈标不明白为何季仁寿要向他“推销”心学,但他可不想拜师,便老实道:“书中的知识是死的,人是活的,
思想是活的。随着时代的进步,相应的思想也会发生改变。翻看史书就可以知道。比如纣王被讨伐的其中一个理由是祭祀神明时用牲畜代替人殉,不敬神明。而这一点,在现在却是明君行为。”纣王被灭的最主要原因和隋炀帝类似,都是好大喜功,连年征战,导致民怨较深。但在那个奴隶制时代,民怨虽是主要原因,却不能成为起兵的最重要的理由。“不敬神明”才是。不过周朝立国之后,很快就禁止用人祭祀神灵。所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当事人其实很清楚,只是顺应当时的潮流写征讨文书而已,不代表他们认同。陈标举了商周的例子,以证明社会的主流思想会随着时间改变。陈标看着季仁寿逐渐黯淡的眼神,尴尬地移开视线:“我啊……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分成什么学,好的都学,不可以吗?其实圣贤学问本就博采众长,倒是后世者为了党同伐异,非要分出个什么学说。自己支持的学说什么都是对的,自己不支持的学说全是错的。思想,哪有那么简单?”季仁寿收起眼中的狂热,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幽幽叹气:“你所说的也算一种学说。”陈标:“啊?”什么学说能包含我说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总不会是马氏哲学吧?季仁寿摸了摸陈标的头,转移话题:“既然你要博采众长,那么心学也算众长?”陈标道:“致良知,成圣人。圣人不在朝堂,而在百姓心中。”陈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当然是心学的长处。”季仁寿问道:“那我可以继续在小学教授心学?”陈标道:“当然可以!不过季先生,我可能也会邀请修习与心学截然不同的学说的先生来授课。可以吗?”季仁寿道:“你要博采众长,让那群小学生自己思考,自然会选择不同的学说。你是要建立春秋战国时的学宫呢。”陈标立刻警觉,瞬间甩锅:“不是我!是朱大帅!这一切都是朱大帅教我的!”季仁寿感叹:“朱大帅以前未读过圣贤书,思想反倒没有被束缚过,更加自由。”季仁寿说完,念了一段《逍遥游》,眼中满是对大鹏和大鲲的向往。陈标嘴角微抽。结果这个文人,还兼修道学?啊对对对,圣贤学问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季仁寿又和陈标聊了一会儿学问。后世自诩儒商的新社会商人们最爱看的书除了事功学,就是王阳明的心学。甭管为什么,陈标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王阳明的书向来是商场最爱,甚至员工培训的时候也会听课。所以陈标随便胡扯,都能扯到季仁寿的心窝上。看季仁寿那副深有感触的模样,陈标猜测,季仁寿估计要在应天长留。在这个乱世,朱元璋的大本营应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季仁寿终于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隐居”,恐怕要著书立说了吧?季仁寿会不会走王阳明的路,让王阳明无路可走?想必王阳明知道这件事,不但不会难过,还会非常高兴。而且以王阳明兼容并包的思想,有季仁寿走到了他逝世时才走到的地方,一定能以此为,走得更远。陈标晚上捧着热牛奶咕噜咕噜灌完,伸脚反复踹开反复往他身上扑的三弟,心中十分感慨。感慨完之后,陈标开始挠头。所以季先生抱我回来那一番举止,究竟是在干什么?我怎么搞不懂呢?难道他只是单纯想给我“推销”心学,收我为徒?但他怎么觉得不太像啊。晚上,季仁寿的夫人替季仁寿把油灯挑亮,道:“你怎
么把书拿出来放书架上了?”季仁寿道:“以后要常住这了,不把书拿出来,翻找的时候麻烦。”“常住?”季仁寿的夫人心跳如擂,脸上露出不解,“为何?你想在应天居住?这可是朱元璋的地方。”季仁寿骂道:“伯温那个竖子,坑我坑惨了!我们现在走不了!”季仁寿的夫人疑惑:“伯温虽调皮了些,但怎么会坑你?他最尊重你。”调皮……季仁寿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留在这也不错。”季仁寿道,“夫人你也很喜欢这里,不是吗?”季仁寿的夫人道:“应天街上的百姓哪怕衣衫褴褛,脸上也带着笑,我确实喜欢这里。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季仁寿握着老妻的手,道:“那我就留在你喜欢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安家。我已经和标儿说了,以后在小学当个教书先生。”季仁寿的夫人使劲点头,双颊飞出一抹红晕。季仁寿也忍不住有些羞涩。两人都快到花甲之年,含情脉脉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季仁寿刚用喜称挑开新娘的红盖头,两人第一次近距离对视的时候。……陈标再次去大帅府干活的时候,对朱升嘟囔昨日的奇特遭遇。朱升听到季仁寿修心学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他自己也兼修心学。哪个程门学子不兼修心学?但听到后面,朱升眼皮子狂跳,然后猛地一拍桌子,吓了陈标一跳。陈标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朱升收起拍桌子的巴掌,表情也恢复了以前老僧入定的淡然:“没事。以后不用来大帅府处理文书,仍旧在家里处理吧。”陈标:“哦。”……是他们不再斗法的意思吗?文人的玲珑心思,真是不懂。
[综英美]罗宾鸟将坠入爱河 梦河夜航 背景板的横滨恋爱日常 真酒教你如何柯学划水 四合院小医生 穿成小白花女主后我慌了 真千金在星际放牛 曹操穿越武大郎 漂亮小甜O认错男友了 逃荒后我靠种田腰缠万贯 临死前,我强吻了女帝 黑莲真千金她儿子穿来了 5t5被困狱门疆后我暴富了 穿成语音助手的我最后东大毕业了 擂台之王 穿书后我靠当情报贩子成神了 废后的现代直播日常 原来我是美强惨[快穿] 酒厂会计又给苏格兰拨巨款啦 逃荒后我富甲天下
我有一剑斩妖魔,一柄青霜腹中藏。我有一言惊风雨,守生养气居紫府。我命由我不由天,还丹成金亿万年。...
本书不讲中医,只谈西医。本书同样有未来的一个神奇的医生辅助系统。本书没有装了个系统便成专家的情节,也没有什么病都能治的设定,要成大神,主角的路非常漫长。这只是一个普通人得到了一个不普通的系统之后,成为一名优秀医师的故事。...
无耻夏平,抢我秘籍,夺我丹药,夺我未婚妻,我和你不共戴天。他是武道之耻,人类蛀虫,是人渣败类。无恶不作,连三岁小儿的棒棒糖也抢,老人过马路都不扶。四处惹是生非,各大家族的天才都被他殴打过,人神共愤啊。炎黄星无数武道强者对夏平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而夏平面对这么多人的仇恨,淡定的拉出超级...
苏烟穿成了狗血文里白月光女主的替身女配,结局凄惨,她不想重蹈覆辙,于是她决定远离反派男主。正当她绞尽脑汁避开,千方百计自救时,反派大佬突然一改病娇阴森,对她温柔体贴。苏烟?她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所有人都说苏烟只是替身,江野对她只是玩玩而已。谁也想不到,江野才是被甩的那一个。某天后的一个夜晚,男人紧紧箍住她的腰,语气极恨又隐忍逃?往哪儿跑。巴掌大的脸落在他手心摩挲,红唇上挑勾起危险凉薄的笑,瞧瞧,还不是又落到我手里了。后来,谁都知道京城大佬江野有个宝贝,旁人摸不得碰不得,他的爱偏执极端病态,谁敢多看她一眼,他就要谁死。苏烟骂他是疯子,那又如何?除了我,谁都配不上你。江野。(病娇霸道男主vs温柔美人女主甜)...
真身红莲的邢星在祭火灼天会上崭露头角,可却遇到了强劲对手凤离公主。涅槃圣火下,是师哥离尘飞上辉阳台救下邢星,却灰飞烟灭。人间相守一石心,爱人总比那无情守的寂寞见明月,...
作者韩连的经典小说途剑千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小说苍青天域东炎边荒小镇,年幼的连峰每日修炼,从小在爷爷强大的实力和资源支撑着下成长,爷爷身负宗门大任,带着平时看护连峰的门人离去,留下大白狗带着连峰在这片天域磨砺,最终走向大千,开启艰险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