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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显回头看了看,说道:“还请殿下明言?”
“邸抄上张岳在四处调兵,主要调的是四川土司兵,湖广都司兵马,还有勋阳镇兵,还有贵州土司兵。诸路兵马合计超过十万众,动静这么大,张岳为的是什么?”
赵显沉吟道:“改抚为痛剿?”
“是的,你猜对了。”朱载墐面色冷峻的道:“朝廷在边事上确实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皇帝醉心修道,不欲多事。大臣也不愿生事,毕竟汉武明皇的教训在前。大明国力也远不及国初之时,不是开疆拓土的时候了。但若边事乱起战火绵延,迟迟不能平定,朝廷和皇上也会相当愤怒着恼,张岳急着赶赴铜仁,其因就是连思州都被叛乱生苗给攻陷了。如此一来,朝廷的脸面是没处放了,皇帝更是爱面子的人,所以在此之前,朝廷对苗乱多有隐忍,希望能够招抚,此后就是改抚为痛剿!这一次没有征调永顺府和保靖州等湖广土司,其因便是湖广土司在苗乱上态度暧昧,朝廷不会用他们,也是借此事来敲打一下湖广土司。李文进在此时讨好彭家,真是见识不明!不要说是此时此刻,就算是数月之前,那张岳行事向来酷烈,对乱民向来不手软,动辄斩首数千级,李文进这种讨好土司,压制我大明武官的行径,也是绝不会为张岳这个川湖总督所喜。”
朱载墐边说边行,眼前红墙和高耸的东华门城楼已经在不远处,但他不象是要身涉险地,反而象是在承运殿里和臣下讲述军政之道一般,从容不迫,自信而有隐隐的凌厉气息。
在品评李文进所行时,自有一股上位的气息,还有深藏不露的鄙夷。
李文进和孟长乐等人的行为,朱载墐并不怨恨,虽然他们针对的是自己。
但大明宗室制度确有严重缺憾,文官们限制甚至构谄亲藩,本质上反而是好的,尽管针对的是自己。
但李文进抓赵显等人,明显是受人利用,并且利及自身,为了一些权衡利益,还有所谓的大局,不惜冤枉大明武官,用折辱武人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这种行径,朱载墐就是相当的不齿和鄙夷了。
至于对张岳和嘉靖皇帝的总结,来自于此前的邸抄记录,朝廷的大政方针和施行军政的脉落,大体上朱载墐就是靠着这些旧日的记录和现在发生的苗乱,梳理出来的这些细节做出来的推断,虽不能说百分之百的准确,大体上也是相差不多。
“还有个细节。”朱载墐笑道:“你们多半住莫公桥的官码头附近,最近官码头最明显的变化是什么?”
赵显和赵元等人面面相觑,半响都无人回答。
朱载墐摇了摇头,略有不满的道:“你们身为武夫一定要胆大,但也要心细,否则怎么带兵为将?官码头最近这半个月来,每天都有超过十艘的粮船前来,并且越来越多。加上调兵的邸抄,朝廷和张岳明显要在湖广贵州大干一场,并非虚言恐吓……”
“臣等惭愧……”
赵显等人都是明白过来,朝廷布置大事常常故布迷阵,有时候为了恐吓生苗会故意夸大出兵人数,所以人们对张岳调十万大军平乱没有太大的感觉。
换个角度说就是朝廷经常吹牛皮,所以已经信誉破产。
倒是这些接加不断从长江过来的粮船,调拨的应是荆州,武昌,九江一带的存粮,加上常德等地的存粮,应该足够支撑大军征讨的战事了。
这才是最根本的细节,也是最应该被察觉的细节。
朝廷和张岳有了这种决心和决断,还有对湖广土司的警惕和打压,李文进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讨好彭家,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赵元大乐道:“若是李知府和张总督见了面,提起此事,定然会很精采。”
此时众人当然不知,李文进和张岳已经见了面,果然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要到了。”
走在前头的赵显一竖手掌,说道:“殿下,前头情形不对,果真要这么走进去吗?”
眼前是朱红围墙,高耸的城楼,一队仪卫亲军在城头和城楼处趴在城墙上看热闹,过了筒子河的广场前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眼前的人群最少有过千人之多。
各宗室府邸前来拜寿的镇国将军和奉国将军们,他们的夫人们,还有大量的随员。
布景扎灯山的工匠们,还有打下手的大量杂役。
宫中的往来人群,或捧或抬行李的各郡王府的随行人员。
大量的人群在东华门一带穿梭着,还有一些人陆续赶至,他们看到穿赤红罗袍的朱载墐站在王宫城门外,都是目露惊奇诧异,不过都是赶紧下拜行礼。
有几个神情鬼祟的则是退向一边,脸上神色相当紧张。
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诡异气息,人们都警惕起来,就象是在山林里行走的人突然感觉过于安静,安静的令人毛发倒竖。
诡异之处就在这里,一切都太正常,朱载墐带人出西华门救人,消息肯定传扬开来了。
此时这位亲王回自己王府,城头护军,城下忙碌奔走的人还在各行其是,看不到熟脸官吏和护卫武官,一切看起来正常,其实这种正常就是最大的诡异之处!
可能有不少人是不明就里,但在眼前的人群中,定然是藏着择机扑过来的猛兽。
这只猛兽在等着朱载墐走近,那么现在是回头,还是继续前行?
朱载墐嘴角浮现笑容,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回头?
朱载墐对眼前众人悠然道:“有经验的猎户,绝不会在面露猛兽时转身,原本心存犹豫也有些畏惧的猛兽,一旦看到人转身就会猛扑过来。是以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等候机会的时候,正确的做法便是先一刀砍过去,伤其身,断其念,震其魂魄!”
说罢,朱载墐便是抽出腰间长刀,大步向前,往着身边不远处一个神色诡异的灰衣汉子的面门,猛然劈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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