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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朔风吹雪别云顶（第1页）

清晨，赵陌岭练剑完毕，隔壁院子便横飞物件而出，眼疾手快的契盈令其原路返回，击中了趴墙头的人。

紧接着，便听到隔壁院墙内有人连连跺脚，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怎么这么笨啊，笨死算了，三个月了，都打不到人，滚蛋、滚蛋，养你们这群废物……“

听到隔壁鸡飞狗跳，赵陌岭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转身回了卧房，由着秋儿、婵儿伺候他梳洗、更衣，契盈再次把自己埋入墙根儿。

她听到婵儿说：“王爷，您就任由隔壁那家伙整天恶趣味地撩闲，就该让契盈好好教训教训他。”

婵儿说完，便听赵陌岭慢条斯理地说：“你嘴里那个恶趣味的家伙可是一国太子。”

婵儿不屑地笑了一声：“哼，天下太子要是都像隔壁那位，估计啊，国运堪忧喽……”

契盈虽不在屋内，却也知道性格活泼的婵儿少不得要唠叨一会儿，性子娴静的秋儿估计还会一如既往痴痴地笑着。

不错，信王隔壁的芳锦阁，住的正是那位南邺太子温坎。据说，芳锦阁原先题的并不是这个名，是温太子觉得不够香艳住进来后重新题写的。

契盈一想到那个南邺太子也颇为头疼。她不得不承认那太子长得甚是好看，不过她很快打了个激灵，提醒自己坚决不能被那人的外表所迷惑。

契盈抬头，仰望天空，做了一个深呼吸，忽然发现空中竟飘起了零星雪花，刹（cha，4声）那间她想到了云顶山。

这个时节，云顶山也该下雪了吧。

云顶山只要一下雪便是大雪，不多时漫山就会变成白色，睡一晚起来便是茫茫的冰天雪地了。若是在雪地里捉弄三舍和铁磙就更开心了，每到这时三娘会给大家温一些热酒来喝，很是美哉。

如今，立在玉亭苑的契盈神思恍惚地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三娘说得对，北昶一下雪格外的冷，比云顶山还冷。想想，她入北昶已经有一年了。来的时候父亲给了她一个任务——护信王归国，可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护他归国。

一年前，楚凉泊带着她和铁磙匆匆赶回云顶山，因为契承祖到了。

一脚迈进庐舍，契盈一眼就看到坐在师父下首的人。虽有八年未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父亲，父亲好似比从前胖了些，但并不显臃肿而是更显威严，细看会发现鬓角处竟也有了白发，眼神比从前更幽深了。

到了跟前，契盈敛了心神，垂头、撩袍、双膝跪地，开口叫师父、父亲，声音却有些颤抖。楚凉泊曾叮嘱她：“见了你爹不要高兴地忘了自己是谁，省着他以为咱们云顶山没规矩，懂吗？”

契盈懂，这是楚凉泊在替她纾解激动而又紧张的情绪。

契承祖同样也打量着契盈。离家时还是个童龀chèn小儿，如今已亭亭玉立，见她虽风尘仆仆却一气呵成地见礼，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即使内心波澜起伏也没有失了常色，此女果然出落得与众不同。

他不想这个女儿有倾国倾城之姿，也不想她有温柔娴静之性，更不想她被关在闺房之内成为贵族之间联姻的棋子。他想要一个外表素朴、内有乾坤、心智坚定，最重要的是她必须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并且完全信任她的父亲。

契承祖是来接女儿的，却不是接她回将军府，而是要她赶赴北昶，司职暗卫护信王归国。契盈心里虽非常惊讶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愿意听从父亲的一切安排，因为父亲说信王归国之日也是他回府之时！

契盈要离开云顶山了，最后一顿晚饭只有钟长风、契承祖、三娘和铁磙同她一起。因利郡益城今秋闹了一场蝗灾，所以一入冬就开始闹饥荒，郡守杨利成情急之下向云顶山求助，钟长风便派三舍开放了六疾馆和云善堂，避免饿死人，而楚凉泊也直接留在了山下帮三舍，至于六鹰一向是不见外人的。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就连一向聒噪的三娘也只默默地给每人添饭、盛汤，那汤是她一直细细研究的竹笋牛骨汤。

晚饭后，契盈与铁磙跪在钟长风跟前，钟长风干咳了几声让三娘去把东西拿出来。三娘应声而出，片刻便回，手上提着两个包袱，分别放在契盈和铁磙跟前。

两人面面相觑（qu，4声），然后听钟长风说：“铁磙跟契盈一道下山吧，入镇北军跟在契尘身边历练历练。”

铁磙猛地抬头看向钟长风，又看了一眼三娘，三娘红着眼圈儿微微点头，铁磙却难掩惊喜之色，转身便向契承祖砰砰作响磕了几个头，搞得三娘有些尴尬，钟长风更是摸了摸自己的塌鼻梁。

大衡最年轻的小将军契尘，如今正跟随老将陆临风驻守灏江防线，契尘是铁磙最崇拜的人，没有之一。

因为在外历练的这两年，铁磙听了很多关于契尘的传说。

比如单枪匹马便端了土匪强盗的老巢。比如面对私自越境、数倍于己的北昶军队前来挑衅，他也毫不胆怯打得敌人满地找牙，事后竟说己方看错了军旗以为是胡人又避免了两国纷争。总之他已是大衡军队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看着铁磙高兴的样子，契盈却有点失落，她也想跟在大哥身边。可还没等她恍过神儿，三娘便把一个物件挂在了她的脖颈上，仔细一看竟是漆竹笔。

契盈一愣，只听钟长风说：“这是你父亲给你的，今日物归原主吧！”

听到此话，契盈看向契承祖，契承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当晚，契盈与三娘宿在一起。

三娘拿出一把檀木梳子柔声说：“本想着你前些日子能回来，我还寻思着要给你办个及笄礼，谁曾想凉泊带着你们两个跑疯了，都不记得此事了。你明儿就得走，三娘给你梳梳头，贺你及笄……”

说罢也不等契盈反应，便解了她头上的发带，梳起了头发，一边梳还一边喃喃有词：“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我家有女初长成，着彩衣，初加发笄，再加发簪，三加钗冠……一愿聪慧康健，二愿觅得情郎，三愿自在万福……主人在、正宾有、赞者诵、赞礼成……”

就这样契盈的及笄之礼由三娘一人替其完成，三娘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支样式简单却素雅的玉兰花簪。不过，第二日契盈依然用一根发带束发，只是眼神已不复从前少女的模样，她长大了。

清晨，云顶山突降大雪。契承祖在前，契盈和铁磙在后，三人不惧风雪，脚步稳健。快到山口时，山中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哨音，不似往常那般尖利，却柔和、清亮、悦耳，契盈知道那是六鹰在与他们道别。

那一日，钟长风立于云顶之巅。很快，整个人的身上便披了一层雪。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三娘，幽幽地说：“您老可想好了，这两个孩子一旦出去，云顶山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迎着漫天大雪，钟长风道：“云顶山本就不该置身事外！”

那日过后，钟长风竟破天荒地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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