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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共筑堤坝（第1页）

契盈一行冒雨赶到城墙附近时，双方的情绪已被逼到了极限。

一个衙役突然指着流民手中挖野菜的工具喊：“城墙肯定是他们挖倒的！”

话还未说完，提刀就冲向流民，而那流民顺势捡起一根木棍，双方械斗一触即发。突然，一个身手极快的人冲上来，瞬间踢掉了流民手中的木棍和衙役手中的刀，来人正是张革，而其他刚刚要有所行动的人因这意外瞬间停止了动作，契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她打量着双方的人，眼神和语气自带一股威压：“流户区的人出来，陈安的兄弟们进去。”

契盈说完，双方都未动，她又厉声补了一句：“怎么？想淋雨啊？”

契盈说完，李乔很快做了一个手势，率先移动了脚步，然后双方互相戒备着各自归位。不过，擦肩而过时各自的额头上不仅有雨水还有汗水。

契盈盯着流民：“这些天有饭吃了，做事便不想后果了，是吗？“

流民们低着头，情绪依然有些波动，不是他们想找麻烦，而是刚刚那一霎那他们的确很想冲进去，抢一张暖床、喝一口热粥、喝一壶甜酒…

他们神情恍惚着却听到契盈对衙役们说：“若我不来，你们当真要向手无寸铁之人挥刀吗？”

衙役们互相看了看无人答话。

契盈缓和了语气突然转向李乔，道：“眼下陈安是李乔兄主事吗？”

李乔没想到契盈突然与自己对话，居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话说：“在下是李乔，是陈安县尉，只负责巡视，不负责县衙的事务，县衙的事务由县丞代替萧县守在打理。现下的事情实属突然，我们都太紧张了……”

契盈看着李乔，心想定是要好好谢过此人才好。加上今日，他已经几番出手相助了，不过眼下亟待解决的是另外的事情。契盈回转心神对李乔道：“现在雨越下越大了，暂时也不能砌墙，找人搞一段栅栏在这儿先拦一下。烦请李县尉派几个人守着，我这边也派人守着，雨停了先一起把墙砌了。”

李乔一愣，别的他倒没在意，那句“先一起把墙砌了”是什么意思呢？

次日，天空放晴。

当萧迥风尘仆仆地赶回时，看到的就是流民和衙役们在一起砌墙的场景。他脸色虽阴沉却也没说什么，直接打马进了城。监工的卢玄和李乔也各自松了口气，萧县守没有发脾气就相当于认可了此事。

县衙内，简单洗漱过的萧迥看了一眼随后跟来浑身是泥的契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纵使他千般不愿也知道这些流民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与契盈打交道也是在所难免了，只是一想到她是个女子，心里依然纠结得很。

一个老衙役端来一份餐食，只有糙米和一点素菜，萧迥秉持着食不语的态度用餐。契盈发现萧迥又瘦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外衣都好似不合身了。她还发现即使掉了一粒米，萧迥也会捡起来放到嘴里。

此刻，契盈是真的体谅了萧迥对她的不喜。是否喜欢自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真的是个好官！

同样，一顿饭的工夫，萧迥的脑子也没停过，毕竟修堤坝才是大事，那关乎着临江府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更何况南邺水军派出斥候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再过些日子南府军水军大营也将派兵入驻陈安，陈安百姓安生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他是真的不想百姓受水灾之苦和兵祸之乱啊，可凭他萧迥一己之力除了能修堤坝，他真得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思虑至此，萧迥心生悲凉，自己终其一生的愿望便是国泰民安，如今看来着实难啊！

他咽下最后一口饭食，然后对契盈说：“我修堤坝人手不够了，把流民中能用的人都给我！”

这话好似早在契盈的意料之中，契盈说了一个“好”字然后停顿了一下，说：“流民中能跟您走的都会跟您走，包括我们东君营，但我有个条件。”

萧迥冷眼看她，哼了一声：“怎得，还想发国难财不成？”

契盈坦率道：“剩下的流民想请萧县守在陈安县内给他们一个庇护之所。雨季马上就到了，流户区那里根本挡不住狂风暴雨。他们为了活下来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还未等契盈说完，萧迥道：“我答应你！流民们将悉数迁往陈安县内指定地点落户，但需逐一排查、登记。你需要留些可靠的人暂时管理他们，至于落籍一事待堤坝修成后再上报临江府定夺。”

萧迥的话真是让契盈喜出望外，而且还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恨不得现在就跟着他去修堤坝，他甚至在萧迥的身上看到了师父的样子，面冷心热。

就这样，当契盈和萧迥把迁移流民和修筑堤坝的相关事宜商量稳妥后，倒塌的陈安城墙也被修好了。

流民中有几个手艺好的工匠受到了衙役们的夸赞，说他们一个可顶十几人。接着，卢玄又带着这几个流民随李乔一起巡查了所有城墙，需修补的地方也一并修了。墙砌好后，李乔又以私人名义给流民们送了些牛肉和酒水。

为此，卢玄私下问一个衙役：“你们李县尉很有钱吗？”

那衙役神采奕奕地说：“是啊！你们不知道吗？我们李头儿可是大户人家的独子，家里不仅有大片良田还有酒楼食舍呢。不过，都不在临江府，听说在雄关府……”

说完，又向卢玄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着：“他每个月都能收到很多银钱，都被他散了，都散给了苦命人，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兄弟，谁有个难处他都帮……”

当卢玄把这衙役所说的话转达给契盈时，契盈对李乔的好奇心更重了。但她没有时间去探究这个人，因为萧迥带着东君营和流民们出发去修堤坝了。

当契盈站在泊水岸边看着无数民工在修堤坝时，她的心头开始颤抖。难怪萧迥死活不许打开陈安县城的大门，原来陈安的劳动力几乎全部在此。如果流民涌进陈安，根本无法保证他们家人的安全。

长朔十八年大暑过后，暴雨连绵足有半月之久。陈安县内的堤坝险象环生，县守萧迥和东君营校尉契盈带着数千人日夜修补，而此时泊水南邺境内以及大衡境内的下游早已汪洋一片。很多地方都已经放弃了，只有萧迥依然在坚持。

巨大的石块儿投入水中，刹那间就被冲走了；砍伐的巨大树木投入水中，顷刻就被掀翻了；若是人跳了进去，瞬间就没了。而契盈带着东君营的兄弟们、流民们数次把绳子捆在了各自的身上，然后攀在水中的枝丫上或是巨石上一次又一次地探查，一次又一次地堵住冒水点。没想到他们捱过了饥饿与疫病，却没能躲过洪水。萧迥也一直站在岸上指挥着，从未停止过，直到他倒下的那一刻。

最终，他们用巨石、树木以及人的尸体筑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防护堤坝，他们终于逼得老天不再下雨，他们终于保住了泊水大衡境内的中下游地区。

但是，陈安县城内却处处飘动着白色的灵幡，活着的人为那些死去的人指引着灵魂的归处，那一刻没有陈安县民与南邺流民之分，他们是同饮一江水的同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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