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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银钱与去向（第2页）

安海高氏出自北宋仁宗年间的兵部尚书高惠连之后，为安海最为繁荣的大家族，李国绍瞬间思绪百转，面上却颇为仰慕，一拱手道：“原来高兄竟是名臣之后，真是失敬，失敬”。

高权微微摆手，收敛些自矜之色：“家族末支，从此贱业令祖宗蒙羞，林兄弟见笑了”。

“嗳，高兄说得哪里话，古今使绝域，穷河源，无如张博望。我等虽一匹夫，可挟汉家薄物，凌大海之波，泛条枝之窟，睹扶桑之上下，识鱼龙之变换，而凭三寸之舌，通华夷之情，行忠信于蛮陌，此不亦魁然一奇丈夫耶？”说着李国绍背手望天，脸上一副向往之情。若不是身量尚小，倒真有一副大儒商的风范。

高权听罢，脸上异彩连连，直感叹：“没想到，许兄弟小小年纪，也能发出这一番振聋发聩的宏论，只恨时不假余，不然非得与兄弟好好结识一番”。

李国绍闻言一喜，张手一挥豪迈道：“这有何难，我乃月港豪商，许讳心素海主之亲族，恰于海门岛上有处产业，若兄长信得过，可与我同去，把酒言欢。”

许心素在漳泉一带很有名头，加之许氏也是漳州有名的大家族。高权一听心说难怪小小年纪颇有见识。加之许心素此时担着一个水师把总的职位，在漳泉一带卫所，巡检司颇能说得上话。而走私生意都是瞒上不瞒下，与这些人多多少少要打些交道。

当下高权只觉结识此人有利无害，于是带了五六个亲近护卫随李国绍兄弟而去。正好增加了运银子的人力。

李国绍打发李国约空身先跑回去，交代林伯一家整治几桌酒菜。其余人等背负银子慢慢赶路。

待回到后，众人一边吃酒，一边胡吹。李国绍前世满世界跑，见识广博。种种见闻此时说来，众人哈哈大笑，却只当如志怪来听，让他心里感慨连连。

而通过了解，高权的身份也浮出水面。此人确是高家子弟，但就像他所说，只不过是家族末支，并不受重视。早年家中穷困，一心苦读，只是前些年一场瘟疫夺走了妻子儿女性命。

一怒之下，弃儒从商。先是在家族商船上作些水手杂役的活。慢慢的积攒了些钱财，从安海贩卖西洋货物到邻近州府。终于攒够钱财，于今年买了第一艘船，只是一时手生，不敢走远洋，最后听说大员来了红毛夷才冒险走了一趟，没想倒赚了大钱，于是趁着走大员的人还少的机会，又贩了一船丝货。

说道这里，只见他满脸感慨倒：“无财时贩力，少有财时斗智，既饶时争时，这就是商贾啊！”

又接着疑惑道：“兄弟即是许海主子侄，却为何不去月港生发，却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交易。”

李国绍心想，你终于问道这个了，当下闷闷的一摆手道：“嗨，我叔父前些日子吃了败仗，当下忙着到处打点，我等才挪出手脚干点自己的生意，若不然还不是在叔父船上打杂的劳碌命。”

高权作了然状，大家族那点事嘛，天下乌鸦一般黑。当下与李国绍聊得更为投机。当说到安海的时候，满脸红光，自豪的感叹道：“安海土薄人众，人不以商贾为贱业。以贾为业者，十户而七，即农，儒，童，妇亦皆能贾。坐者列市肆，行者浮江海。北贾燕，南贾吴，东贾粤，西贾巴蜀，或冲风突浪，争利于海盗绝夷之墟。”

众兄弟听得目瞪口呆，李国绍亦然，只想这样说来，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有得一比。

又说道安海市场繁荣时，只吹得更加天花乱坠。一转眼见到大伙表情，高权只以为不信，当下高声道：“许兄弟，你真该到安海去亲自看看。”

李国绍心想，机会来了。当即豪迈的一步站起，大声道：“高兄的话我是信的，只是不知道安海能不能购到足量的丝货。”

高权此时已略有醉意，豪迈的一挥手道：“如果兄弟是外人，恐怕是不但买不到，还要大亏一笔。要知安海商户上千家，民户十万，但建制仅为一都，万历时才有泉州通判移驻。官家力有未逮之时，自有宵小惯能承威。每每听闻外地商贾有财毁人亡之事。于是各地商贾抱团取暖，非是熟人绝难加入。”

李国绍大大松了口气，心想自己之前真是想的草率了。若非今日灵机一动，结识了高权，倒是很有可能载个大跟斗。

于是认真的朝高权深深一鞠：“若非结识高兄，我等只怕要吃个大亏”。

高权赶紧扶起李国绍，连说使不得。当下又坐下细聊。谈了半日，李国绍才颇为不好意思的说，自己连船都还没买。

高权听罢，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放声大笑：“许兄弟真是做的好个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话虽如此直白，心里却愈发佩服欣赏起来。

荷兰人的钱虽然好拿，生意却不好做。这些红毛夷以利为先，锱铢必较，但有欺骗不实，则旦夕色变。想许心素只是迟了半个月送货，就被找上门来，在官府那好好吃了个挂落。这事在漳泉二地传了个遍。

这也是很多商人宁可去日本，吕宋，也不去大员。造成了大员货物非常紧缺，之前的长官宋克才想出这么个先付钱后交货的交易方式，吸引商人前去交易，也曾一度缓解了大员商品奇缺的局面。

但出了许心素的事后，很多商人再度抱有很深的顾虑。所以今年秋蚕季，大员的丝货又变得非常吃紧。

当下又商议定，明日乘坐高权的海船去安海购船买货。

月港的繁华既然暂时没有机会去欣赏，李国绍对更加繁荣的安海，这个以后郑氏集团的大本营异常期待起来。这段新的行程不知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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