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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戍卫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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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有一个少女被与她关在了一起。少女到来之前，她可以活动的地方就只有这间陋室，少女到来之后，她还得匀一部分空间给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这个孩子并不感激她的善意。

隔间的牲畜偶尔会被从前门牵走，豢养人从未隔墙搭话。她也从不让自己发出任何能够向外扩散的声音，哪怕平静必然是风暴的前奏，她也宁愿厕身其中，因为几经波折之后的安宁，是眼下惟一能够企及的追求。在此期间，计托得指派了一个老乞丐每天给她送饭，乞丐似乎因此能获得一份相同的餐食。时而一天两顿，更多时候就只有一碗剩菜与粗粮，她得节约着吃下去维持生命。但从没人来给少女送饭。

初春的傍晚，她接过越来越浅的米饭之后，回头看了眼蜷于一隅的少女。“没有她的份么？”今天是自己把食物分给她的第十天。

“没有，”老乞丐指指冷透的食物，“就你这份量还是我偷偷给你加了点呢，最近他们食欲好，没剩下多少菜。我本来想给女娃盛点，但也没了，新来的那个女人赶我，说是要喂猪让我少盛点。计老大虽然说了他们吃完后我可以自己去弄剩菜，可是碗是他们给的啊，就这么点儿，我也没办法。”

巫祈感到今天并不是很饿，转身就把所有的饭菜给了那个少女。十天前少女刚来时，她就请求老乞丐探查少女被关押的原因。“今天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老乞丐见少女只顾埋头大口吃饭，却对恩人毫不在意，“你就吃自己的，管她干什么？听说是勾引村长，被村长夫人发现后就让关起来，还不给吃喝。看来是要饿死她。”

“她才十五岁，”巫祈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会去勾引别人呢。”

“这可没准，在这十五岁都能嫁人了。你少跟她来往吧，计老大保着你，没人敢动你，但这女娃就没办法了，她爹举个牌子跪在大街上喊冤，倒是弄得人尽皆知，人家说这娃儿一生算是毁了。”

巫祈蹙起眉头，“谁说的？”

“村民呗，还能有谁？”

“这里的村民么？以他们自己毫无意义的生涯而言，怎么有脸说别人的一生算是毁了。”

“别管了，”老乞丐摇摇头说，“你连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别人呢！拿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红布塞白瓷瓶递过来，“这是我给你取的创伤药，你记得给自己抹抹。我先走了。”

老乞丐总是来去匆匆。巫祈回到石床边坐下，出神地望着少女狼吞虎咽的模样。吃完之后，少女把碗筷轻轻置于墙边，回到角落再次垂头低埋胸前。她想不出话语安慰她。富足的国都与这里天差地别，她无法体会少女的悲苦。但比起突然而至的灾难，自己两年以来的磨难仍在继续。谁又来可怜我呢？她无暇感伤，溃烂的伤口已遍布全身，灼热的刺痛感难以消散。“你帮我抹个药吧。”她霍地起身。

少女抱着膝盖，抬起头用哀愁而疑惑的双眼盯着她。

“来吧，”她背身掀起围布，露出满身疮痍，“给我身上的伤口抹点药，算是我请你吃饭的回礼。”

少女眼里仿佛映着一页斑白画纸，经历似人执笔，在这张画纸上写满各式各样、人间具有的伤痕。巫祈侧头瞥见她的表情时，心头猛地一颤，忆起计托得恶毒的评价。“你能帮我抹点药吗？”她强作镇定地再次开口。

少女眼里噙着泪问她，“他们也会这样打我吗？”

“没人会打你。”她莫名地想哭，但忍住了。“这也不是他们打的。”她把药递向少女，少女迟疑之后近前接下，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脊背凹凸不平的疤痕。那些伤口大部分浸泡在脓液中饱受腐蚀，闪烁着惨淡的白光。那些药粉抹上之后，疼痛终有所抑制。少女反复地问她，“有多疼，很疼吗？”

她咬着牙不愿发声，等药效变得轻柔之后，她发现少女已坐至身旁，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我们得在这待多久。”少女问她。

“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她轻抚着少女被晒伤的手腕，这个可怜的孩子平日一定经常干活。

“我叫平微，”少女回说，“是曜国人。”

“这里的人来自哪里？”

“他们大多是西兹人，”平微眼里充满恨意，“我跟我娘是被骗到这里来的，我们本来要去军营看我爹，一年前就被困在这了。”

这使巫祈想起那个告诉自己槐树的另一边能通往何处的屯长。“那他们说你勾引村长是？”

平微直勾勾地看过来，“这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发现我和村长的时候我就在村长的床上，光着身子，村长也光着身子。”她的语气平淡而乏味，“这种事情持续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很痛苦吧。”

平微猛地抬头。“你相信我不是自愿的吗？他们不停说我是自愿的，”她的眼眶渐显红肿。“我都已经懒得争辩了…我根本不是自愿的！”

巫祈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没有谁会自愿做这种事情。”直到她不再哭泣。为了让少女不至于对未来绝望，她告诉她，“不必愁眉苦脸，这些账都应记在心上。眼下先好好活着，想法活着，咱们得从这逃出去，以后才能找他们算账。”

老乞丐不知何时出现在木栅栏前，示意二人压低声量。“别急啊，”他说，“现在还不到时候，过几天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巫祈怔然望着他，“你怎么救？”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之后，往两旁扒开耷拉在额前的脏乱发丝，让她们看清自己的模样。“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了，我是曜国西北戍卫军的队率，奉命潜伏在西兹人村落已有半年了。据此不远就有我们的军营，共有一部四百士兵，过几天屯长会率兵来救你们，同时把这些西兹人扣押作为人质。你们再忍忍，不可节外生枝。听说西兹军队已集结十万士兵，打算从国境西北入侵，他们会汇合妒申人自北向南的军队。我们戍卫军将会与宁国的士兵一道镇守国境，此乃国之大事，你们就再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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