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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 阿糟老头（第1页）

当天夜晚，洛秋决定去拜访那位名为弗鲁克特的老人，他想去看看以刚显柔的奇迹由一双怎样的手所实现，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从中了解那位陪伴自己长大的故事集作者的真实样貌。

阿尔贝托的名号闻名密河，甚至路人都能给出准确的地址。他循着刚刚获得的指引向一片远离灯光的漆黑地走去。源自境外的明亮灯柱止步身后，酒肆嘈杂的人声渐渐衰弱。

昔日的队率在这一路上总是用言语回味着久别美酒的畅快。密河镇的酒肆外有着装暴露的女性在招揽生意，今夜帕勒塔陪同队率去了其中一间。洛秋刚才路过门前还被揽客的女性叫住，他却趁机询问了阿尔贝托的住址，那个名字引发她们乏味而冷淡的反应，在快速回答后便转身招徕他客。

她们的着装已不单纯是修饰身材那么简单了，几乎就是在展露和呼唤着人们的肉欲。这景象在整个慕邦也难见。傍晚身在客栈时，店小二曾向他们介绍过这特殊的情况。起因是，姒政朝廷允许皮肉生意的存在。

洛秋的养母直言不讳地向他传递过这些浮于表面的社会糟粕，因此他对于这一切拥有准确的认识和合理的感受。

据小二所说，五十年前，赫槁的上任郡相来到密河，对当时仅仅是衣着妖艳的女性伫门引客的模样莫名愤怒。于是那位郡相作出不再允许自己治下的户外继续出现此类着装的决定。很快，一套保守的针对女性的衣着规范被立刻颁布。权力压抑的女性不仅被迫接受了自身作为所谓父系社会的附属品的现实，如今还要在环境认同的皮肉买卖中遵守着别样的由郡相解释的“道德”。规范被彻底执行后，没有引来任何赫槁郡民众的抱怨，但招致了九天仙人的强烈不满。

一位男仙人为此飞临赫槁郡的郡相官邸，在那里据理力争。来自九天的强大压力让郡相明白了女性着装所引发的视觉反应和情欲结论并不适用于她们自身。仙人当时说，“倘若未被污染的她们看不见任何男人直白又愚蠢的贪婪、羞怯和恶俗表现，不经受环境有关欲望的猜测和指引，就不会对她们自己那早就习以为常的躯体有任何感受。那么，她们只是展示自己所喜欢的美而已，为何会被莫名其妙的解释为，‘是在勾引男人呢？’”

几天之后，聪明的郡相作出了新的决定，他从仙人的那段话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今后，衣着规范只适用于赫槁郡没有参与皮肉生意的女性。而那些以此为生的女人，则想穿什么穿什么。她们因此换回曾经妖艳的衣着，生意重新有了起色。不出几年，郡相在军阀战争中死亡。已经难以控制各郡县的姒政指派了一位新的郡相，那位郡相不经查阅就宣布继承所有前任的法令，因为此时的新任郡相必须将更多精力放在与军阀的斗争之中。

随着王朝崩坏，边境防范疏松，于是异邦人带着他们更加露骨的情欲来到这里，从此妖艳之美的衣装变成了低俗暴露的布条。然而王朝的崩坏也为这里的女性带来了好的一面，她们将不再受规范的约束。只是战乱的时代之下，谁又有展示美丽的资格呢？

出于好奇，洛秋问小二那位男仙人是谁。小二只是平淡地回答说，“从中枢那边传来的说法是当时那仙人先是大喊着自我介绍，说是叫陆什么来着。反正咱那郡相跟个傻子似的，后来的人都说，这是他矫枉过正的结果。”

狼嗥打断了洛秋的回忆。他的眼前出现一个圆顶小屋，玻璃窗后隐隐有光。夜风推着他往前走，绕过石块堆积的方阵，他轻轻叩响木门。

“如果是钱的话我真没有，”屋里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可以去镇上打听打听，有个姓阿尔贝托的糟老头不仅挣不到什么钱，没什么社会地位，还总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那说的就是我。”

“我不是来要钱的。”他回答。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要命吗？我更不愿意给！我虽然已经八十岁了，但是我还不想死呢！”

“我只是想找您聊聊镇子里的那个石像。”

“石像？巫阳的石像吗？聊吧朋友，你想聊什么？”

“您不打算开门让我进去吗？”他疑惑地问。这间屋子在一片平地上，两侧俱有丘陵，寒风从其孔洞贯入，冻的他直打哆嗦。

“不是我不放你进来，”阿尔贝托快速地说，“我的煤油灯在需要更换之前还剩一点点，我得抓紧时间把这雕完，如果我给你开门的话，我得招待你坐下，甚至得给你倒杯热茶——外面很冷吧？可是我不想浪费这点光明。”

他止不住双唇打颤，“我明天去给你买个新的煤油灯还你。”

“不用，”阿尔贝托理所当然地说，“我还有一仓库呢，朋友，咱们可以隔着门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尔贝托·库里格·复非尼·弗鲁克特，镇子上的人给我取了个外号叫阿尔贝糟，还简称什么阿糟老头。我不喜欢这个外号，而且，我不打算改变我的名字，我喜欢我与生俱来的姓名由慕国文字书写展示，这给我一种厚重的感觉。那么你呢，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洛秋。”他抱紧自己，不料胸口藏着的固山卫书异常冰凉，刚刚贴上薄薄的衬衣，就让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他绕着屋子找能够避风的角落，最后决定蹲在墙壁和一堆石料的夹角处。“那我在这说话你听得清吗？”

“十分清楚，就像在我耳边说话一样。那么洛秋，咱们就这么聊吧。你是从哪来的？打算问我什么？不瞒你说，如果在枯燥的工作中能有人陪我聊聊天我还是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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