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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第1页)

石咏无语了:他原本劝薛蟠善待甄英莲,乃是想替薛家立一个&ldo;和善&rdo;人家的形象:只有这样的人家,花钱买来个丫头,结果发现是早年被拐卖的良家少女,才会怜其命运多舛,才肯帮她千里寻亲,回归本家……只有这样,薛家时隔一年之后,才将犯事的家仆送官之事,也才说得过去。将来若真有人追究薛家的案子,有扶助被拐弱女这件事在,薛家在舆论上也能博得些同情。

说来说去,也还是努力维持薛家的&ldo;好人&rdo;人设不崩罢了。

然而薛蟠却在一旁发愣,说:&ldo;你咋知道这丫头是个被拐来的,而且还姓甄?&rdo;

薛蟠一张脸气鼓鼓地,盯着石咏:若不是他心知香菱一直都住在薛姨妈那里,与石咏绝无可能见过,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石兄弟与他买来的丫头有首尾了。

石咏愣了愣,他是个剧透党,香菱的故事又是红楼开篇,上过中学语文教科书的,他对这故事太熟了,薛蟠既问,他就一不小心都说出来了,这时候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回找补:&ldo;这个么,是我前一阵子去江宁织造办差,好巧认识了江宁府的一个门子,这门子偏巧又与一位苏州的甄老爷有旧,审案的时候见过被拐的那位姑娘……&rdo;

他无法,只能将&ldo;葫芦僧乱断葫芦案&rdo;那一段的内容大致复述一遍,又补叙若干前情,什么苏州甄士隐元宵节走失爱女,家宅遭焚,无奈迁居云云。当然,这些他都托词是那位江宁府的门子,也就是甄士隐以前的葫芦僧邻居之口所说。

薛蟠听了,竟默默出神,半天才说:&ldo;原来这个丫头……&rdo;

石咏原以为薛蟠对身世孤苦的香菱起了怜惜,谁知他下一句接道:&ldo;……竟然这么倒霉!&rdo;

&ldo;茂行,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rdo;薛蟠想了想,说:&ldo;抚恤冯家,小事一桩,帮那个丫头寻亲,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那将人交给官府之事么……&rdo;

薛蟠皱着眉。

石咏也知道,薛蟠犹豫这一件事,不仅是因为自行认错不符合薛蟠的价值观,而且还大损薛家的颜面,毕竟薛家竟然为了冯渊这样一个小户人家子弟低头,而且还的惩戒自家奴才,回头在金陵,少不得与人说嘴。

石咏却不再劝了。

话已经说到这儿,余下的,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薛家以后是继续在金陵作威作福,还是想洗白以前的巨贾豪强形象,扎根京城,清清白白做生意,就都是薛家自己的决定了。

于是石咏起身告辞,他知道薛蟠一定会将他所说的三件事都告诉母亲和妹妹知道。就算薛家碍着颜面,不肯将犯事的豪奴送官法办,但帮香菱寻亲之事,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希望他这是做了一件好事。

没过多久,薛蟠就命人往椿树胡同小院送了份厚礼,借口石咏之母石大娘的寿辰,往石家送了好些穿用之物。

石咏难免好笑:石大娘今年的生辰早已过了,明年的还早。薛蟠却只管嚷嚷着&ldo;总要送的&rdo;,硬逼着石咏接下。

因是给母亲的寿礼,石咏不得不接了,随即便听说了薛家遣人将几名豪奴押解南下送官之事。

石咏心里有数:薛家真正拿主意的某位,将他所提出的那三点照单全收,并且给石家打点了这样一份厚礼,其实是给石咏的谢仪。

他告诉石大娘,薛蟠是一位和贾琏差不多的朋友。石大娘却点头:&ldo;皇商薛家,娘知道的。&rdo;

石大娘最近一直在忙织金所的生意,自然与给织金所供货的皇商薛家多有些接触。

&ldo;只是,为什么薛家一下子送来了这么多的礼?&rdo;

石大娘拿着礼单,望着面前零零总总的一大堆锦盒与尺头,既吃惊又犯愁。

石咏只得硬着头皮解释:&ldo;可能是想谢过娘近来给织金所出的这么些好主意吧!&rdo;

石大娘近来一直在为织金所年关之前要出的那本&ldo;织金所名录&rdo;出主意。尤其最近,石大娘更是妙思纷然,想出来的用色与搭配,连那些最见多识广的成衣与绣娘也少不了惊叹,但又不得不承认,按石大娘所说的搭配,搭出来就是漂亮。

石大娘有些脸红,连忙谦道:&ldo;哪里就是娘想出来的好主意?&rdo;

她想了想,又怕说出来的石咏不信,只能勉强掩饰着说:&ldo;与其说是娘想出来的主意,倒不如说是这些主意找上的娘……&rdo;

石咏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既然西施郑旦与石大娘相处得愉快,又能激发灵感,石咏自然是乐见的。他见石大娘虽然忙碌,但是精神很好,便笑着说:&ldo;甭管是娘的主意,还是主意找上的娘,总之薛家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假!娘,您要不要看一下?&rdo;

石大娘被儿子一怂恿,当真对着礼单,将薛家送来的东西一一取来看了。石咏对各种尺头与香料并不感兴趣,倒是对薛家送的一只土定瓶上了心。

他倒是记得,红楼原书里描写宝钗的居所,就曾提到她屋子里&ldo;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无,案上只一个土定瓶,瓶中供着数枝菊花1。&rdo;

这个&ldo;土定瓶&rdo;,名字听起来就很土,接着文中就写贾母叹息宝钗这孩子&ldo;太老实&rdo;,屋里不放古董陈设。可是石咏是专业研究这些&ldo;硬彩&rdo;&ldo;硬片&rdo;出身的,自然知道&ldo;土定瓶&rdo;是宋代定窑的出产。定窑传世最著名的,是一种叫做&ldo;白彩定窑&rdo;的瓷器,又叫&ldo;粉定&rdo;,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就是人们常说的&ldo;土定&rd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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