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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执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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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那个最受宠爱的丹妃娘娘为什么突然人间蒸发,杳无音信。只知道当晚在丹妃寝宫的奴婢和侍卫,全被处死,不知原因。只有那天打更的一个小太监在晚上听见了一个男人满含悲愤的哀号……他不敢对别人说,于是这件事就只能烂在肚子里。

那个活泼可爱的荆阳公主也不知去了何处,一时间这件扑朔迷离的事情成了后宫里那些嫔妃的茶余饭谈,不过她们都长了个心眼,谁都没敢传到嬴政那里去。因为自从那天后,嬴政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变得比以前还要暴虐,谁敢提到丹妃这个禁脔,谁就得去见阎王。

不久,嬴政又召集国内顶尖的画师,为那个消失的丹妃画,那些画而不像的画师全被斩了首。一时间画师这个职业不再风光,而是成了烫手山芋,更有画师隐姓埋名,不敢承认自己是画师。

然而还是有一人凭着高超的画技画出了丹妃,栩栩如生,嬴政大喜,派人召见,发现那人是当年法的小道士,他没接受封赏,只是深深的望了一眼嬴政,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既有缘生,定有缘灭,执念太深,定会伤己,还望陛下谨记。”语罢,行礼而去。

嬴政没听进小道士的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画像,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微笑。

……

嬴政此后身体每况愈下,性情也愈加暴戾乖张,赋税繁重,徭役严苛,百姓早已叫苦不迭,敢怒而不敢言;焚书坑儒,更是失尽了人心。嬴政的帝国根基,正被他自己一点点的摧毁。

时光飞逝,转眼间十年已过。世道如白云苍狗,变化无常。物是人非,唯有金钱和权力依然驱使人心,未曾改变。

左相李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权倾朝野,;宦官赵高,官升中车府令,直接接触了秦国的政治核心,也是掌握一方大权。二人都十分忌惮掌握兵权的蒙恬,于是勾结在一起共同对抗蒙恬。内有政斗,外失人心,秦国危矣。

嬴政久郁成疾,十年光景,病邪深入骨髓,已是无药可救。可十年来嬴政一直在召集方士修炼长生不老丹药,企图逆天续命。长生之药,非寻常之药,每有方士炼成,必先以身试药,然而身中丹毒,一命呜呼,十年之间,死去方士也有近百人。嬴政自知时日无多,寄厚望于十年前给宫中法的老道士徐福。

是夜,嬴政卧榻于沙丘行宫,他两鬓斑白,面色枯黄,由于相思过度,皱纹像树根一样蜿蜒曲折,爬满了他的面庞。昔日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再,谁能想到才将近不惑之年的嬴政如今却像五十知天命一样的老人。

榻下,依然还是赵高服侍这嬴政,他此时斜眼看着卧病在床的嬴政,眼神虽然深邃,但在瞳孔深处却能察觉到一丝轻蔑和一丝狂热。他早已买通了太医,得知嬴政的日子就剩一两天后,他尽力掩饰自己的兴奋,他要等,嬴政咽气之时,就是他赵高一步登天之日。

“咳……咳咳……扶我起来……把……把我的木盒拿过来……”嬴政声音沙哑,说这几句话就已经气喘。赵高上前小心地把嬴政搀扶起来,不慌不忙地把桌上的木盒放在嬴政床边,打开木盒,伸手拿出里面的竹简,递给早已伸出颤巍巍的双手的嬴政。

“咳……咳咳……”嬴政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赵高也连忙拍拍嬴政的后背。一双枯藤般的双手慢慢打开竹简,上面是字体隽秀的小篆,十年已过,墨色已旧,字迹早已淡化,还好尚可辨认。赵高拿过油灯,给嬴政照亮,竹简上的文字,才清晰地出现在嬴政眼前。

“政,当你找到这份竹简之时,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永远的不在了。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我真实的身份,可我怕你得知后会害怕而离开我,所以我就一直隐瞒你,打算在你西去之际再告诉你,之后我会随你而去,黄泉路上与你相伴……”

“我是一个百合花妖,一个深深爱你的妖。你可知在你讨伐齐国之时,我们就已经见过面。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那时意气风发,只见一眼你就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第二次是你凯旋归来,那时我已彻底爱上了你。”

“这三年,我真的没有遗憾,与你一起赏花,为你舞,陪你东巡……这些点点滴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偷偷回去看过我的姊妹们,她们都说我疯了。没错,爱情的确会让人发疯,如果一生无情,可以清醒而过,我宁愿做个疯子。”

“两年前一位故友告诉我我们妖族有了新皇,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根本逃不过他的追查。我只希望他能迟一些找到我,能让我们有更多在一起的时光……政,如果我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你的身体不好,不能每日都那么操劳;你要让别的姐姐提醒你定期叫御医医治你的癫痫症,不要老是拖着;你要按时吃饭,不要饿着肚子,不然又会犯胃病的……”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永远不要找到这个竹简。我多么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对我来说,却已是奢求,所以,我会更加珍惜与你相伴的每分每秒,我希望我们的回忆里,只有幸福……”

“政,我们……没有结果,所以,我们就不要在乎结果,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希望你看到我说的话后,不要再悲伤。我们,来世再见……”

“啪嗒……啪嗒……”

滴滴浊泪,落在墨字之上,每一滴,都会把字迹冲淡了少许。

这竹简,藏翟丹的枕头内,翟丹走后不久,嬴政就发现了它。这十年来,他每次思念翟丹,就读一次这饱含深情的绝笔,还有深深凝望他养在寝宫内床边那一株清纯的百合花。

那个喜欢百合花,却执意不许他折花的姑娘。

那个每次看着他,都会满怀深情傻笑的姑娘。

那个一直照顾他,一心一意深爱着他的姑娘。

永远的离开了。

“阿丹……”嬴政老泪纵横,激动之余,竹简应声落地。他的呼吸渐渐微弱,缓缓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报仇。

我只是个凡人,我没有强大的力量,更没有长久的生命。我这些年求长生之术,最重要的,是为了活着。

我找不到打败妖皇的办法,所以我必须活着。只要我活着,哪怕花上十年,百年,我也会去找,直到找到为止。到时候,我会亲手了结了他,斩下他的头颅来祭奠你的芳魂。

呵,谁知道连活着,都是难事……我不行了,阿丹,我来找你了……

“就这么放弃了?啧啧啧,千古一帝也是不过如此啊……”一个戏谑的声音,陡然出现,深深刺在嬴政的脑海中。声音虽然不大,却格外清晰,有如灵丹妙药,唤回了嬴政即将消逝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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