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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穷水尽,地老天荒。
唯君与我,永隔一方!
……
循着声音看去,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紫衣银发。
歌谣古朴,旋律简单,三段都是一样的音调,回环往复,无穷无尽。如此熟悉,仿佛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了无数年。多么奇怪的歌谣啊……仲夏怎么会有雪呢?夏季里的雪,没有落到地上就会融吧?暗夜消融的雪,不被任何人看见,短暂得就像是……爱。
循着声音看去,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用一条白练把自己高高地挂在了屋檐下,长发如瀑垂落,在风里微微散开,飞舞。她后背上居然有一个窟窿,整个身体只剩下一个空壳。风穿过她空空的身体,发出奇特的声音,仿佛一个美丽无比的风铃。白练束着咽喉,她被吊在那里,随风摇摆,却在轻声地唱着歌,声音空灵而美妙,仿佛云中的妙音鸟。
“紫烟!”那一瞬,他认出她来了,心胆俱裂,“紫烟!”
他伸出手去,想把她解下来,然而一阵风吹来,被白练悬着的女子忽地凌空而起,飘飞向了空中。衣裾在她身后猎猎飞舞,忽然间,竟幻化成了一对雪白的翅膀!
她飘向了空中,仿佛一只白鸟,转瞬离开。
“哈哈哈……”他苦苦地追逐,忽然间耳畔传来了无数的笑声。每个都是女子的声音,森冷而诡异,带着刻骨的仇恨,忽远忽近地发出连绵的诅咒。
“她死了……她被你杀死了!”
“杀人凶手将永远被钉在轮盘上,周而复始!”
他茫然抬起头来,却看到空气中一张张浮动着的虚幻的脸——那些苍白的死灵簇拥在他周围,用惨白的眼睛盯着他,嘴唇开合,不停止地吐出诅咒。他忽地一震,认出了其中的一张脸,失声:“萨仁……琪琪格公主?”
“哈哈哈……”那些年轻的少女转过身,让他看她们背后那个深深的窟窿,带着尖厉的笑声和诅咒,“凶手!凶手!”
“不……不!”他在那样刺耳的笑声里虚弱地喃喃,那一刻,手心忽地传来剧烈的刺痛。他低下头,却震惊地看到自己的右手上居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金色命轮!
“这、这是什么?”他几乎发狂,“这是什么?”
“这是命轮啊……溯光。”耳边忽然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低回委婉,“它已经开始转动了。它一直都在转动,你我都身在其中呢。”
“谁?”他霍然一惊,抬起头,“是谁?”
“醒来呀……溯光!”那个声音对他说,“已经一百多年了,别继续做梦了。”
“紫烟!”他一惊,站起身来茫然四顾,“你、你在哪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他重新开始奔跑,却不知道那个声音到底来自何方。身边簇拥着无数惨白厉笑的冤魂,他漫无目的地跑着,渐渐迷失在空白一片的天地间。
“孩子,想看看你宿命里的那个女子吗?”忽然间,童年时莲花下的女祭司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缥缈而温柔,“过来吧……她就在这里,在你的心里。”
那一瞬间,面前忽然化出了一片柔波荡漾的水面,上面映出了隐约的幻象——那是一个珠灰色的影子,刚开始很朦胧,就如浮在海面上的一抹倒影,后来才渐渐清晰起来。
仔细看去,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从朦胧的雾气深处向她走来。
“紫烟!紫烟!”他看着那个影子,狂喜,“我在这里!”
她向着他走过来,面容渐渐清晰,仿佛从深深的海底浮出来,与他面对。然而他却忽地怔住了——不,不是紫烟!不是她!而是……
那一瞬间,他猛然从幻境里惊醒了:面前果然有一张少女的脸朦胧地浮现,在视线里渐渐清晰。
“哎呀,真是的!快放开!”那个人嘀咕了一声,“冻死我了!”
她拼命对着手腕吹气,正冻得龇牙咧嘴。
外面砂风呼啸,小小的石屋内却升起了温暖的篝火,映照着房间里的两个人。琉璃坐在榻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听着这个昏迷的鲛人喃喃地反复念着一个名字。
“紫烟?”她听得烦了,嘀咕着,想起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紫衣女子。那个美丽苍白的女子是如此亲切而熟稔,隐约中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一样。到底是哪里呢?是故乡的云梦之城,还是这片云荒大陆的某一处?
她还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只听簌簌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滚落。她回过神一看,不由得怔住了。她从枕头边拈起一粒微小闪光的东西,对光看了看——那是一颗泪滴形的珍珠,捏在手里尚自有些柔软,却迅速在空气里硬化,表面上泛出了晶莹的七彩光泽。
哪里来的?琉璃下意识地看向榻上的人,却看到有泪水接二连三从那个鲛人紧闭的眼角滚下,散落在枕边,散发出微微的幽光。那一瞬,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了——
“鲛人泪?!”从密林里出来的少女又是好奇又是吃惊地看着昏迷的鲛人,眼神变幻。这个死样活气的家伙,原来也是会哭的吗?她坐在榻边,托着腮,怔怔地看着这个人在昏迷里落泪的模样,沉默片刻,伸出手想去接那簌簌滚落的珠子。
然而手腕刚伸过去,却忽然间被牢牢地一把抓住!
“哎呀!”她猛然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那个昏迷的人还没醒,却仿佛本能般地抓住了她靠近脸颊的温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将她往身边拖去。她越是挣扎便越被抓得紧,那样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琉璃不敢再动了,只能忍着刺骨的寒意将身子倾斜过去,一动不动地任他抓着。
“紫烟。”那个鲛人紧握住她的手腕,似乎这才安心了,喃喃。
琉璃的上半身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态俯身贴在了榻上,头几乎贴着对方的肩膀。因为离得近,她清楚地看到有泪水从那个人紧闭的眼角涌出来,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瞬间凝结成珠,从他面颊上滚落,滴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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