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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生路（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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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起于微沫而也终于微沫，但洪流如此巨大以至于几乎不能发现那改变它流向的朵朵浪花。而这浪花，它可以是一件事、一个人或者一句话，甚至是一片飘落的纸张。

一只巨大的，用某种动物的皮缝制的气球高高地飘扬在南越城的上空。气球下面，几根粗壮的草绳悬吊着一只竹篮。因为经受了城卫军弓箭的洗礼，竹篮上满是箭羽，而被射断的几根草绳已经不能再保持它的位置，于是竹篮便倾斜了。

巴掌大的纸张从竹篮里滑出，如同雪花般从天空中飘散下来，随风而起，随风而落，飘飘洒洒，悠闲自在。如若它们有着自己的意识，那么一定是在欢兴鼓舞吧，因为它们发出的是这个时代闻所未闻、振聋发聩的呐喊。

纸片洒向大地，洒向南越城的每一个角落。在乱哄哄的叫嚷声中，它们被一只只优雅、粗糙、厚实或者纤细的手掌捡起，将它铭刻的那些话语传向四面八方。

“天下之大，岂是一人之言所能掌控！”

“在自己的土地上期盼自由，居然只能通过奉献自己来换取，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生了，谁来养活你？你死了，谁来安葬你？夜郎还是谁？”

“缴纳的税粮去了哪里？你辛苦劳动的果实在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是夜郎人？只因为自己的土地被夜郎占领了吗？”

无论你懂不懂，无论你采取什么样的应对，这些可说是惊世之言的话都会深深地印入每一个人的心底。也许某个时候，某个契机下，它们就会生根发芽。

轻轻伸手接住天空飘下的一页纸张，看着上面那熟悉的字迹，富不同微笑着叹息了一声：终于来了。

天空中这只气球是一只简易到不能在简易的热气球，但作为发动宣传战的工具简直是理想到了极致。富不同原以为孟坦人会用投石车那样的东西将这些宣传单抛进来，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

就在富不同感叹孟坦人出人意料的聪明时，一个疲劳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这是要让整个天下都陷入动乱之中吗？”

低头望着面前的三双眼睛，富不同轻轻弹了弹手中的那页纸张，然后将它轻飘飘地向他们扔了过去。愤怒、惊恐、凝重，这些目光追随着飞舞的纸张穿过空间，牢牢地钉在富不同脸上，让他尽然生出了几分重未有过的快意。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伸头靠近三人戏谑道：“怎么，你们怕了？”

“为了夜郎，为了天下苍生，我柯家何曾怕过任何人！别说是一个南越，就算是整个夜郎。。。。。。”

看着脸上的讥讽之色越来越重的那张年轻的脸，柯寿良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些话也许对于一般人，甚至是对于那些高位者都可以理直气壮的喊出来，但惟独对于面前这个年轻，他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所适从的小丑。

而富不同正是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般看着柯寿良，听对方不再往下说了，他还偏了偏头，表情怪异地问道：“为什么不往下说了？心虚？”

柯寿良的面孔瞬间变得血红，就连目光也迅速的移开，整个人尽然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眼看四叔遭此羞辱，柯楠立刻气愤填膺地吼道：“姓富的，你不要得意忘形，柯家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耸了耸肩，富不同直起身来，一脸无奈地看着柯楠双手一摊说道：“我知道。”他的目光越过三人，落到围在周围的那四百多家兵身上。

这些人可以说是柯家的精锐，只是此时囿于人质在富不同手中他们才不敢稍有异动。但富不同知道，对于庞大的柯家来说这几百人一定只是他们武力的一小部分。在柯家那看不到底的体系之中，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支这样的队伍。

而且，他们现在不动不代表他们待会儿不动。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富不同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些世家的决心了。只要再有一个像是眼前三人如此地位的人出现，怕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刀兵出鞘的时候了，即便是要陪上面前的几人。

想到这儿，富不同忽然转头望向南越南方，一种恐惧立刻让他遍体生寒。

即便是同一血脉的这些人都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牺牲彼此，仅仅依靠利益束缚在一起的人又会怎么样。要知道，关于所有的作战策略富不同为了让王辉相信自己可是全盘托出，他会不会借着城内的人先灭了自己再攻入城来？

要知道南越这地方就像是一处漏斗，南方固然是一线天险，面对着夜郎广袤土地的北面也并不是多么巨大的出口。只要将北面堵死，如果愿意冒险，孟坦人完全可以在兵不刃血的情况让这南越成为一座死城。那，似乎，王辉没有理由再进城来拯救自己。

失策啊失策！富不同狠狠地跺了跺脚，今天不知道他自己已经犯了多少错了，现在没有死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虽然不知道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富不同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焦躁，柯楠依旧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还以为自己刚才的恐吓生效了呢。

唯有一直没有出声的柯连山忽然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了句“现在放了我们，和我们合作，你还有一线生机”。

“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富不同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面色平静的老头，内心却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可怜的柯老头并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居然唤起了富不同的记忆，他只是微微的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显得极其高深莫测。

“你抓住我们不提任何的要求，在重兵的围困下也不转移地方，明显你是在等。据我们所知，富大人你除了一个蛮族的老婆不知所踪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力量了。而现在的情况，你能等怕是只有城外那些孟坦人了。”

富不同不得不承认，这些老家伙确实是把事情看得很透，他们这么多年的阴谋算计果然非同一般。

柯连山抬头看着富不同，突然微笑道：“可是，你现在是不是又怕他们不会如约来救你了？”

真是他妈太厉害了，富不同听得连连点头，差点就想要问柯连山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救自己脱苦海了。还好他心中依然有了计较，不然还不得立刻投降。

柯寿良与柯楠此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断了柯连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气氛。

柯连山见富不同已经入瓮，轻咳一声说道：“富大人，你想活命现在怕是只有靠我们这些阶下囚了。”

富不同果然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看了看，这才叹息道：“确实，真只有你们能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