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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三（第2页）

老六听到他说的“我大智分舵弟子遍布全城”，心中愈发不解：本以为只是一小撮人叛上乱，现在看来，难道整个大智分舵都参与其中么？

正当他苦思冥想时，忽然听见那座一人多高的关公像后发出悉悉嗦嗦的声响，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脑袋露了出来。那人蓬头垢面，但双眸却如星光发亮，正是杨小子。

老六见杨小子蹑手蹑脚地走近，又惊又喜，道：“你......一直躲在那儿么？”原来老六早就将玄铁令偷偷转交于杨小子之手，便是要他趁乱偷偷溜走。但杨小子一来放心不下老六，二来觉得那龙八爷能找到这破庙里来，绝非偶然，定是早在在城中布下眼线。若是他贸然出逃，岂非正好落入彀中？于是他便反其道而行之，藏身于那关公像后。刚才老六与龙八爷打斗颇为激烈，竟谁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杨小子到了老六身边，一边替他解穴，一边道：“六哥，咱们要想脱身，得换套行头模样啦，至少不能还是乞丐打扮。”老六一想不错，但是这等关头，又去哪里换衣服来？

杨小子双手抵着老六背心，运了几遍内劲，可被封的穴道仍是纹丝不动，不禁咒骂道：“那姓龙的点穴手法当真邪门！”

忽地门口传来一声冷笑，一人道：“八爷我练这门点穴练了十几年，岂是你想解便能解开的？”老六与杨小子二人顿时如身坠冰窖，万万没想到龙八爷狡猾至极，竟先假意离去，又杀了个回马枪。

见两人一个不能动弹，一个年轻体弱，龙八爷可谓胜券在握，得意道：“令牌呢？还是趁早交出来吧！”说罢，向杨小子扑去。

他这一扑虽然气势汹汹，但因对杨小子有轻视之心，只使出了三成力气。就当他以为自己要得手之际，却见杨小子就地一滚，敏捷如灵猴，一下溜到了自己身侧。同时，只听“啪”地一声，龙八爷腰间已中了一掌。他急忙向一侧退开数步，卸去力道，但仍觉得中掌处痛彻心扉，一时间又惊又怒。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后，龙八爷收敛心神，出手不再大意。杨小子虽有幸遇到过明师指点，身手不凡，但毕竟年纪尚小，与龙八爷这等成名的高手正面相拼，不出十招，便已左支右绌。

龙八爷一拳一掌蓄势凶猛，后劲绵绵而至，杨小子只接了一记，已觉得胸口疼痛难当。这种时候，自然是避其锋芒为上策，但龙八爷又占招式之巧，将其躲闪之路一一封死。杨小子心中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格挡。几回合下来，他只觉得眼前模糊不清，脚下踉跄，全凭着一口气才勉强支撑。

龙八爷见杨小子在这种处境下仍不卖好求饶，心中也颇为讶异，但手上却丝毫不停，又是“呼”地一掌拍过去。挥掌刚到一半，他忽然觉得脚下一沉，余光一瞥，竟是老六抱住了自己的右腿。凡是脚下受阻，手上的势必然有所衰竭。杨小子抓住这个机会，腾腾向后腿了两步，逃出了龙八爷掌力能及的圈子，深深舒了口气。

老六刚刚急运内气，冒着经脉受损的风险，冲开了一处穴道，上身已可活动，便想也不想，紧紧将龙八爷的右腿抱在胸前，得手之后，冲杨小子高声大喝道：“快走！快走！”他因为用力过猛，脸上的肌肉不住跳动，显得神情可怖。

杨小子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多想，转身便逃。龙八爷欲起身而追，却因腿脚被老六束缚，险些跌了个跟头。他低头看向老六，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心道：“你屡次不知好歹，我可留不得你了。”这个念头一起，心中登时杀意大盛。

杨小子一只脚刚踏出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只见老六的背心重重挨了龙八爷一肘，口鼻中鲜血长流，生死不知，却还双臂紧扣，不愿放手。杨小子目眦欲裂，想起昔日老六对自己的关怀，一时间血往上冲，大叫一声，反身奔了回去。

老六受伤虽重，但神智尚未迷糊，见杨小子去而复返，不禁暗暗焦急。他正想要出声相劝，哪知一张嘴便喷出一大口血，呜呜呀呀地说不出话来。

杨小子一去一来，虽然只是短短几瞬间，但已想得明明白白：“我若撇下六哥，侥幸将玄铁令交到林公子手中，虽说是忠于程长老，但对六哥却是大大的不义。今日我与六哥生死与共，那厮若是想抢走玄铁令，便从我二人的尸身上跨过去吧！”

既然他已心存死念，出手便不必取巧，也再无顾忌，冲上前去便是一顿猛攻，状若疯魔。若是在平常，龙八爷自然不怕，但他此时行动受阻，一身本事大打折扣，如何还是对手？

斗了几招，杨小子双掌平推，击向龙八爷小腹。龙八爷本想向右横踏，随即转到杨小子身侧，打他脑后要穴，但偏偏跨步时才想起自己一条腿已给老六抱住，不能动弹。耽误了这么片刻，龙八爷再要变招已来不及，杨小子双掌不偏不倚地印上了他的小腹。

这一记劲道奇大，龙八爷顿时觉得丹田内有如刀绞，痛得冷汗直冒。他身上越痛，心里越怒，这等关头，什么江湖规矩，什么丐帮大忌，通通给抛到了脑后。只听“刷”地一声，寒光一闪，他拔出匕首，在身前画了个圈，将杨小子逼退一步，随即狠狠朝老六身上扎去，想叫他先吃痛松手。

杨小子见老六的肩背多处受伤，血如泉涌，急忙一跃，整个人骑到了龙八爷背上，拳头如雨点般在他脑门砸下。龙八爷挥舞双臂，想要将杨小子摔下去。杨小子被他晃的头晕目眩，见他的脖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狠狠一口咬下。龙八爷惨叫一声，一个立足不稳，面朝前跌了下去，扭了两记，竟然不动了。

杨小子脑中一片混乱，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异样。但他不敢松懈，又使尽浑身力气打了一阵，终于确定龙八爷没有还手之力。

他气喘吁吁地将龙八爷翻过身来，发现他胸口直直插着那把匕首，正对心脏，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略略一想，他便明白是龙八爷俯跌之时，刚好撞在自己的匕首之上，不禁哈哈长笑，道：“他死了！死在自己手里了！六哥，咱们没事啦！”

见老六一声不吭，杨小子心里陡然一惊，凑上前去一看，才发现老六断气已久。虽然对生死早有预料，杨小子仍是不禁潸然泪下。

哭得一会儿，他抬手扇了自己三个耳光，勉强定下神来，但想到刚才一战的凶险，又是心头直跳，同时脑中一直有个声音说道：“若非六哥舍身相护，你岂有命在？”

杨小子本想将老六葬了，但力气已经用竭，双臂酸软，两腿打颤，实在是抬不起老六魁梧的躯体，更别说掘土挖坑了。于是他慢慢将老六扶起，让他身子靠着墙壁，不至滑下，随即伏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心中默想道：“六哥，你便安心的去吧，接下来的事便由小弟一人去办。事成之后，若小弟侥幸仍有命在，定会回来将六哥安葬。”双手拜了几拜，又想：“六哥一生嫉恶如仇，多做好事，死后定能升天成仙。有了他的庇佑，我便不怕事情不成了。”想罢，不禁精神大振。

他在庙里转了几圈，在关公像下找到一只破旧的小柜。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叠放了几件僧袍。杨小子心中一喜，赶忙换上了。随后，他又去了趟后堂，忍着刺骨寒冷，在水坛中将脸上的污垢洗净了。打理一番后，他望了望水面，只见其中映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又哪有什么小乞丐了？

杨小子微微得意之余，忽然发现自己头发垂了下来，心里暗暗好笑：“换上了僧袍，却忘了剃度了。”当下他便拿了匕首，将一头黑发剃得干干净净。

耽搁了这么久，天已大亮。杨小子担心龙八爷的同伙找上门来，不敢再多停留，向老六的遗体磕过头后，急匆匆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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