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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那少年笑了笑，冲我弯腰行了个大礼，随后就迈着稍快的步子领在前头，所过之处雪面上全无痕迹。若非见他谈吐时呼出的白气儿，在这阴森冷僻的地方我快要以为他是飘忽无根的魂魄了。

这条弄巷不仅深，而且极为曲折，走一段转个弯，不起眼的地方往往有一道角门。封子息不紧不慢地随在我身旁，对我道了句：&ldo;殿下可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骗了。&rdo;

眼角余光掠过某一处时，我恍然大悟：&ldo;你是说，这里被人做了阵术?&rdo;

国师府的山上，因着师父的兴趣爱好，随处可见难易程度不等的奇宫阵法。这些阵法并非为灵异玄术，不过通过特别的阵眼摆设，让人造成眼界里的错觉罢了。历史上，鬼谷子之流便是精于此道，更将其应用于兵家掠阵之中，往往会起到起死回生、反败为胜之功。传至今时，知晓并能运用的人已寥寥可数。

不曾想，这将要面见之人，不仅财大看来这势也是不小。我在心中默默将当今各方势力粗浅滤了一滤，心中大致有了些底子。

&ldo;主子就在此门后，小姐和公子请。&rdo;少年在一扇毫不起眼的对扇圆门前停下，手轻巧一推，看起来和朽木差不多的门扉缓缓开了一线。我好奇地摸了摸那圆门，下意识推去，却是纹丝不动。

&ldo;小姐别使力伤了身，这门可有千斤重。&rdo;少年温和笑道。

我突然感觉自己怎么和乡下人进城一样，充满了好奇心。我忧伤地自卑了会，决定将之归结为身为整个国家里最不平凡的国师府，除了山中阵法和后山那堆白骨外，它实在是处处表达着返璞归真的道家思想。简单点说，就是我们真是太穷了……

门后是一汪碧清的池水，在寒冬腊月里雾气娆娆、芙荷遍开，通过违背自然规律不动声色地炫富着。

&ldo;现在才到。&rdo;苍老却不显颓弱的声音响起在雾蒙蒙的亭阁里，轱辘声碾过绒毯划破雾岚，一匹小青鹿拉着的无顶小巧木车渐渐出现在我们面前。

车上坐着个老人，灰白的胡须，耷拉的眼皮，看起来十分的苍老。而当他睁开皱纹层层的眼睛看过来时，却像是有根锐利的尖针插在了你的骨脊之中，忒叫人精神了。

&ldo;就是她吗?&rdo;他慢慢地移动目光，将我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ldo;和她的母亲很像。&rdo;

&ldo;她是您的外孙，自然和您的女儿很是相像。&rdo;封子息展颜轻松笑道，他这副模样和嘴里说出的话却让我很想抽他几巴掌。

我不是没想过会是这个苏家，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未与我接触过一丝一毫。在当年母亲被人害死在宫中，而作为娘家人的他们毫无动作，我以为他们已经抛弃了被送入宫中为那个家族带了荣耀与富贵的女儿了。宫妃三年一选，死了一个再送一个，这在世家人眼里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况且，至此我也还未想通他们要见我的目的。云溯的母亲，当今太后也是出自这个家族，就算是改朝换代，于他们也应没多大干系。

&ldo;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孩子。&rdo;小青鹿拉着马车缓缓向我走来，老者的膝盖上搭着条长毛厚毯，他的眼光落到自己的腿上，干瘪的嘴唇勾出抹笑意：&ldo;我的腿是年轻时在战场上受的伤，膝盖骨被戎狄的马刀给削掉了。&rdo;

他半搭着眼睛如同陷入了绵长的回忆中：&ldo;那算是大祁打得最后一场风光仗了，我随那时的光武皇帝、也就是你的太爷爷，出征在北疆。你的太爷爷是大祁少有的英武善战的皇帝，他待兵如子，对我们几位大臣也颇是厚待。&rdo;

&ldo;如今大祁灭亡了，孩子，你甘心吗?&rdo;他突然截止住了呓语般的描述，掩在褶皱后面的瞳眸里是慑人的精光：&ldo;世人皆说你是个傻子，可你是我的外孙，是我最得意女儿的孩子。你怎么会是个傻子?&rdo;

我蹙眉，笑了一笑，对他道：&ldo;我心中有很多疑问，想必你也知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想你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我这些疑问最好的解答了。&rdo;

他的手搭在车座的一边木肘上，青色的血脉突起，他脸上的笑意加深，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ldo;我老了，可苏家的后辈们还没有几个成长起来的。新皇登基，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他已迫不及待对世家动手。身为外戚的苏家，就算能拖一时也拖不了一世。&rdo;

他精铄的目光刺在我面上：&ldo;孩子你想报仇是吗?等等，你先别说，看看我想的和你是否一样。&rdo;他略略歇了歇，缓缓道：&ldo;你还有一个姐妹在宫中，皇帝要立她为妃。如果你要报仇的话，也可以走上这条路，留在宫中孕出辛氏后代，然后为他争来皇储之位。&rdo;他扫过我一眼：&ldo;皇帝待你不同，再以你的本事，这条路并不多难。&rdo;

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等我答话。我这回当真是嗤笑出了声，他的算盘打得到是精细。想我走一条与我母亲同样的道路，入宫为妃，有我一日就有苏家繁荣一日。待日后真生出了皇子，立了皇储，苏家简直就是如日中天。

&ldo;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rdo;他神色微动道。

封子息立在不远处似对那盛开在冬季的芙荷很感兴趣，听到这边动静，并未看来只是眼角笑意深了几分。

我伸过手摸了下小青鹿的脑袋，手心里一阵湿热，原是它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我道：&ldo;禽兽尚知哺育之情。&rdo;面上笑意冷了三分：&ldo;你既道我并非个傻子，又怎处处把我当个傻子看了。他云溯弑我父兄、夺我国邦，我若入宫为妃、以身侍贼，外祖……&rdo;我笑着捻重这两字，攥紧五指：&ldo;我还对得起，待你不薄的光武，乃至圣祖、太祖皇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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