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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ldo;有了！&rdo;当银汤瓶中水冒出第一串鱼目泡时，她终于想出一句：&ldo;双袖拥衾寒……单衫薄，双袖拥衾寒……怎样？&rdo;

银瓶瑟瑟，声如风雨初过。我一面提瓶熁盏，使茶盏温热，一面如实作答：&ldo;只是格律不错而已。&rdo;

&ldo;只是不错？&rdo;她眸光一暗。想了想，还是锲而不舍地欲要我赞她，&ldo;你常跟我说写诗词要有感而发，我确实是有感而发呀。这两句我是说，上次那个很冷的晚上我们在檐下说话，我只穿着中衣，冷得抱着被子……&rdo;

我把碾好的茶末置于盏中，听她提及往事，心襟一漾，动作略有停顿，对她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ldo;好吧，这句挺好。&rdo;

她很开心地笑了：&ldo;接下来那句我也想好了……珠阁拢香风脉脉。你且对这句。&rdo;

我注少许热汤于盏中，将汤瓶搁回茶炉上，再调匀茶末，这期间忆及那一轮上弦月，想好一句：&ldo;太阴流霭影翾翾。&rdo;

语罢，建议公主道：&ldo;最后那句只五字，还是公主对罢。&rdo;

她也答应，垂下两睫凝神想。很快地，汤瓶中水汽蒸腾，鱼目蟹眼连绎迸跃，她此刻又睁大眼睛盯着我，笑吟吟地就要开口。

我对她这回对句之迅速深感怀疑，止住她先道：&ldo;公主可想好了？最后这句虽短，但却是《忆江南》的点睛之笔，一定要言简意赅方可。&rdo;

她不住点头：&ldo;赅，可赅了。我这一句，完全能概括那天晚上之精髓。与这相比，之前那几句全是废话。&rdo;

我提瓶执筅，准备注汤击拂，听她这样说便顺势应道：&ldo;如此，臣洗耳恭听。&rdo;

&ldo;珠阁拢香风脉脉，太阴流霭影翾翾……&rdo;她先重复前两句以酝酿语感，然后得意洋洋地公布她最后的点睛之笔：&ldo;檐下芋头圆！&rdo;

手一颤，银瓶泻汤洒满几，我忍俊不禁，索性推开茶具，大笑开来。

见我这般反应，她嘟嘴蹙眉作愠色，拍案道：&ldo;大胆！你敢嘲笑公主？那天我就记住芋头了，把它填进词中去有什么不好？&rdo;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忍住，站起来对她躬身一揖，故做严肃状，道：&ldo;臣不敢嘲笑公主，只是觉得，那芋头不是圆的。&rdo;

&ldo;这不是为了押韵嘛……&rdo;她解释，还在认真地思考，&ldo;或者，我换一个字……还有什么字能跟芋头配呢？&rdo;她看着我，小心试探着，&ldo;甜？……咸？……酸？&rdo;

强行抑制住那快奔涌而出的笑意，我还是正色作答：&ldo;回禀公主，若圆芋头与酸芋头不可得兼，臣宁舍酸芋头而取圆芋头。&rdo;

她大喜：&ldo;我就说嘛，还是信手拈来的好。&rdo;

虽然几欲晕厥，我仍竭力撑着，欠身对她说：&ldo;臣还有一事启奏，望公主准奏。&rdo;

她很大方地一挥手：&ldo;说罢。&rdo;

&ldo;臣……想笑……&rdo;三字甫出，我已坍坐下去，伏案大笑。

她像是有些着恼，扑过来打我，但才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拉我的衣袖遮住脸，格格地笑不停。

就这样每日看她语笑嫣然，但觉光阴流连，岁月静好，这无忧的生活好似可以无止境地延续下去。有时我也会想到她那已订的婚约，想到她的出降可能会是这美好日子的终结点，但那时候我与她一样，总觉得十年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得仿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待续）

飞白

7飞白

自公主订亲后，每逢节庆，除宫中例赏外，苗淑仪与李国舅家还要互赠礼品。庆历七年岁末，苗淑仪见我年岁渐长，且又是公主身边祗应人，便把送正旦礼往驸马家的任务交给了我。

虽有一面之缘，驸马李玮见了我并无多作表示，仍是很沉默，国舅欠安，在内休息，倒是国舅夫人杨氏颇热情，请我坐，让人布茶，自己在我对面坐下问长问短，盯着我看了半晌后又笑道：&ldo;梁高班好个人才，若不说起，谁能看出是个小黄门呢？&rdo;

我哭笑不得，只能权当她是在赞我，稍留片刻，便起身告辞，匆匆离开了李宅。

见时辰尚早，我便循着上次问到的崔白住址一路找去。原本没存望找到他，只想记下他家所在位置，以后有机会再来，却不想刚至他家门前，门忽然自内开启，一人昂首阔步出来，宽袍广袖，头系幅巾，正是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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