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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2页)

吏部侍郎赵逸给小厮迎入前厅内。

匾额高悬,那下头端坐的瘦小老者,便是当今朝廷的内阁大学士付雪川了。

且说这赵逸与付雪川虽同朝为官,却也是老师和门生的关系,当年赵逸刚入国子监的时候,付雪川正自那里任职。等到赵逸中了二甲,进了翰林,仕途坦荡之余,却也多亏这位恩师提点,眼下赵逸虽官居侍郎,可在付雪川面儿前依旧是格外的谦卑恭谨,言听计从,所以这付雪川也便视其为心腹,凡事都尽心照顾。

那赵逸此番前来,正是因为何晏之事。

忽然得知何晏死而复生,想着先前因付雪川有先见之明,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沾了光,死里逃生一回,这次若再度依附何晏,那可便实打实的成了乱臣贼子,心有疑虑之余,便趁夜来寻恩师商讨。

两人见了面,也无需寒暄,各自落座后,便开门见山。

赵逸欠了身子向前,&ldo;先生可有见过何晏?&rdo;

付雪川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浅笑道:&ldo;见了,四肢健全,生龙活虎的,看样子在宫里头待的不赖。&rdo;

赵逸心下吃惊,&ldo;待在宫里头…学生没听错吧…&rdo;

&ldo;他这一年,可不就一直待在宫里,&rdo;虽说春寒已消,可付雪川依旧畏寒,只见他缓慢的摩挲掌下暖炉,音色平缓,&ldo;何为神人,老夫有生之年终是见着了一个。&rdo;

赵逸瞪圆了眼,&ldo;学生不解,皇上明摆着恨其入骨,连九族都诛了,为何还要造个赐死的假象留他一条性命,养虎为患…&rdo;

付雪川眼角笑意更深,&ldo;恨其入骨?就冲这句话,只能说你道行还浅呐…&rdo;

赵逸微显窘迫,抬手挥开了前来奉茶的丫头,&ldo;学生愿闻其详。&rdo;

付雪川缓缓道:&ldo;你可还记得,去年冬天,皇上重揽大权时,何党都是些个什么下场?&rdo;

赵逸闻言,面色陡然青寒。

想这朝廷上的臣子,任谁也不会忘记那天,福笀殿外打的白肉横飞,满殿都是血腥和尿骚味,大臣们吐的吐,晕的晕,说是还吓傻了一个太监。

寒冬飞雪,地上的血迹擦都擦不净,自石板上生了根一般,赵逸每每上朝都要绕着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付雪川音色自寂静里格外清晰,

&ldo;活着的人全部凌迟,抄家,诛三族,已经死的了,挖出来,戳尸…&rdo;

见赵逸眼底惊怖,音色却是越发温和,&ldo;爪牙尚且不愿留全尸,死人都不放过,可为何这罪魁祸首,却偏偏只赐了毒酒呢?&rdo;

赵逸许久才道:&ldo;学生明白了。&rdo;

付雪川道:&ldo;朝野博弈,生死之间,皇上竟还有所不忍,实非成大事者之魄,便是眼下何晏略显颓势,可却是注定的赢家,假以时日,必定能东山再起,你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又赚了人情,何乐而不为呢?&rdo;

赵逸躬身长鞠,&ldo;先生高瞻远睹,学生自愧不如。&rdo;

付雪川面儿上似笑非笑,&ldo;为人臣的,最善于揣测人心,为何何晏眼下还能一呼百应,想来是大家都看的清楚这个道理。&rdo;

顿了顿,又继续道:&ldo;经此一事,反倒叫人看清了,这人最大的靠山并非那北疆的百万铁骑和往昔人脉,竟是那天底下最惹不得的人,得势如此,你且说说,谁还能轻视与他。&rdo;

赵逸眼底些许疑虑,&ldo;虽说皇上之前受制与何晏,可现在他毕竟是独掌朝廷,皇位也坐的稳如泰山,再者说,皇上在他势大时尚能捕而囚之,又岂会容他反扑?&rdo;

付雪川微微一笑,指尖沾了桌边冷茶,写了两个字。

赵逸伸头去看。

那黑灰桌面儿上略深的水渍,不过是&lso;根基&rso;而已。

&ldo;何家三代高官,到了何晏这里,朝廷上的关系早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皇上登基前不问世事,登基后又有五年为何晏所控,只剩这一年,却又能有多少亲信呢?&rdo;

春雷滚滚,像是风雨欲来。

立在庭院里的人,烟衫玄袍,背脊挺直,孤竹一般刚劲寂寥。

右手掩在袍袖中,左手却拧捻一物,黑眸冷凝。

立在身后头的顺顺忽然开口,&ldo;主子,像是要下雨了。&rdo;

何晏没听见一样,垂眼去看自个儿的手上物件。

顺顺看一眼那腰牌,心里猜到了七八分,&ldo;主子打出宫到现在都未有回宫看过,奴才斗胆,这样怕是不妥。&rdo;

何晏音色淡漠,&ldo;不是称病了么。&rdo;

顺顺恭声道:&ldo;可总这样&lso;病&rso;下去,却也不是个办法。&rdo;

何晏攥了攥那腰牌,&ldo;莫非皇上起了疑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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